04 越界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所以到底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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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如小宋，当天傍晚跟家里例行通电话不小心说走了嘴，受伤住院的事儿到底是没能瞒住家里人。小宋的媳妇儿连夜赶到了第一医院，手里还拎着从家里捎来的腊肠腊肉。
小宋媳妇儿是四川人，做腊肉腊肠特别正宗，小宋吹嘘过许多次，就是他不回家，队里的同事很遗憾地没有口福。这回小宋媳妇儿心急火燎地从县城赶来，进了病房并没有搭理自己丈夫，倒是先和李熏然说上了话。
“李队长吧？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小宋媳妇儿微胖，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儿，一双手保养得像水葱一般，据说只要小宋在家，绝不让她做半点家务。她说话也很有技巧，不动声色地把李熏然的那个副字给抹了。
李熏然笑了笑，说了句不麻烦。
小宋媳妇儿这才坐到小宋的病床边上，见他头上贴着胶布，问他是不是缝了针，语气很是着急，又有些质问的意思。
“欸我没事，就缝了两针。”小宋望着妻子微红的眼眶，有些心疼地握了她的手，“明早就出院了，你来做什么，转好几趟车累吧？”
“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手脱臼说是小伤，被捅好几刀也说是小伤，我不过来看看能放心吗？”小宋媳妇儿掀开他的被子，从脖子到腿摸了一遍，确认小宋身上的确没有其他的伤，才放下心。
小宋和李熏然都觉得她说得很对，但要是不幸二进宫，估计还是会将欺上瞒下贯彻到底。小宋不懂得要如何安慰她，只得转移话题：“小慧，你又做腊肠了？”他大概也有半年没回家，对媳妇儿的手艺也想得紧。
“上周爸妈想吃，就一起做了。”她将一大袋肉食拎起来，转而塞进了李熏然的手里，“不过，不是给你的。”
“我不……”李熏然的“用”字说出口，小宋媳妇儿一个眼刀甩了过来，被夫妻间小小的战火波及的李熏然无辜极了，话就这般没了下文。
小宋虽然嘴馋，可更疼妻子，她想怎样自己都得顺着，便说：“副队你就收着吧。”
“照顾这呆子可辛苦吧？赶紧回家休息。”小宋媳妇儿没有给李熏然反应的时间，愣是把他从病房里推了出去。
噢，这是嫌自己这个电灯泡碍事了。李熏然提溜着一大袋的腊肉腊肠戳在走廊上，小护士们见了他这幅样子，几乎都在笑。
李熏然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九点，本来他已经打算在医院凑合一晚上，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尤其是在还拎着这么多肉制品的时候。李熏然和李局长多数时间都不在家里住，能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些腊肠腊肉的搁在冰箱里都得吃个三四年。
不如拿给凌远吧，李熏然福至心灵。
李熏然觉得自己有些慷他人之慨的意思，也吃不准凌远会不会要这些东西，可他就是想这么做。
或许他只是缺一个去找凌远的理由。
李警官的行动能力向来强，他去护士站要凌远的电话。小护士们不知道他要院长的手机号做什么，可面对这么张俊脸又舍不得拒绝他的要求，便翻箱倒柜找出了医院的通讯录，这才报给他凌远的号码。
“啊，谢谢你。”李熏然对面红耳赤的小护士笑，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几块瑞士莲给了她，权当答谢。
小护士收了巧克力，转身与其他姑娘嬉笑打闹，这是很难得的轻松时刻，一旦有病人按铃，她们又得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李熏然从安全通道走出了门诊大楼，望着手机上那串号码踌躇了一会儿，拨了过去。
☆
与此同时，凌远刚回到家。
他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感觉胃还是不太舒坦，可能是因为止痛药的有效时间已经过了。他认为目前的疼痛值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所以不打算再吃一次药。
他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下手术台那会儿麻醉医看他脸色实在糟糕，拿了两小包苏打饼干给他，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犯胃病的时候吃点东西简直就是上刑，凌远对吃饭这件事变得兴趣缺缺，基本保持在饿不死的范畴内，他身量高大，稍微消瘦一些别人也不大看得出来。就在凌远决定洗洗睡了的时候，李熏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凌远刚听到手机铃声时整个人都绷紧了，以为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紧急情况，结果拿了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他本不想接听，又担心有遗漏，还是接了起来。
“凌远？我是李熏然。”电话那头传来的声线有如大提琴的音色，低沉又柔和。
“熏然，有事？”凌远放松了些，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胃的位置。
李熏然没听出什么端倪，凌远接了电话，他就蛮开心的：“同事家里人拿了土特产，我吃不完，想分你一部分。”
何止一部分，是全部。李熏然担心被凌远拒绝，只得这么说。
李熏然愉快的心情透过手机传达到了凌远这边，让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啊。”
凌远答应得过于轻易，李熏然的腹稿突然就作废了，他愣了愣，语气有些傻乎乎的：“我去找你？”
这是越界了，李熏然知道，凌远也知道。凭他们现在的关系，最好处理这份东西的方法是把它放在护士站，第二天凌远上班的时候去拿，但李熏然忍不住想入侵凌远的生活，有点冒昧，可又不得不走出这么一步。
凌远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他和人交流的时候虽然强势，不过他有自己的不容侵犯的舒适区，一旦有人不长眼一脚踩进来，凌远之后会很注意跟这些人保持距离。
李熏然显然是个意外。凌远想起自己当天下午刚接受李熏然的帮助，对这个英俊漂亮的警察颇有好感，全然没有私人领域被冒犯的愤怒，反倒生出几分熨帖来。
凌远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李熏然，甚至问及他的车牌号，再李熏然挂断电话之后打给了物业保安，让他们看到这辆车就直接放行。
他家距离第一医院不远，驾车十五分钟就能到达。当初凌远买下这套复式的时候房价不算高，没有近几年来得离谱。他估摸着李熏然找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干脆先去洗了个澡。
所以当二十多分钟后李熏然出现在凌远家门口，看到的凌远和前几次有着巨大的差别。他一手拿着蓝灰色的大毛巾擦着头发，一手给李熏然开门，平日里被发胶往后固定的刘海垂了下来，偶尔滴下几滴水，隐没在地上的绒毛脚垫里。他穿着睡衣，也披着外套，看起来有些怪异，但并不滑稽。
李熏然提溜着一大袋的腊肉，对上凌远的视线，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喏，给你的。”李熏然把手里那一大袋东西拎起来给凌远看看。
凌远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嗬，还挺沉。”
“拎得我手都麻了。”李熏然说着甩了甩手，“东西送到了……那我回去？”
凌远观察着李熏然的神情，一看就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于是敞开了房门，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毛绒拖鞋给李熏然。
“哪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凌远想起他上次把来给他送文件的韦天舒堵在门口的经历，说这话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跑一趟挺麻烦的，要喝点什么？”
李熏然乖乖跟在凌远的身后进了门，主人没有允许，他也不好四处转悠，毕竟家和办公室差了很多。
“有什么喝什么吧。”李熏然进门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清，凌远家的装修本来就偏冷硬，灯光还是白色的，没什么人气的样子。
“李警官真聪明，我这只有白水。”凌远从客厅边上的矮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到饮水机那边倒水。凌远不经感叹李熏然运气好，他早一天来就连白水都没得喝。
李熏然接过凌远递过来的水杯，很注意没有碰到凌远的手指。经过几次李熏然已经了解这人“只有他碰别人，没有别人碰他”的原则，简直就是一只顽固不化又体型庞大的猫科动物。如今坐在凌远家里估计都已经触到了凌远的底线，便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他看着喝了一口水的凌远微微皱起眉，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又胃疼了？”
“这话说得。”凌远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错估了李熏然这个刑警刨根问题的本事。
李熏然见凌远跟自己打马虎眼，有些恼了：“还是说，从下午到现在你根本都没有好过？”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凌远喝着水，连视线都偏开了。
凌远不言语，李熏然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水杯搁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李熏然站起来，走到凌远跟前，直视着对方继续问道：“晚上吃什么了？”
李熏然没有发觉自己管得太宽，凌远亦是如此。
两包苏打饼。凌远心想这么说出去李熏然估计会炸，短暂的思考后说：“牛肉面，就在下楼下吃的。”
可惜凌院长太小瞧了李熏然，不足一秒的思考已经出卖了他，李熏然当时眉毛就拧到一块儿去了：“凌远，你以为你能骗得过警察？你晚上什么都没吃是不是？说谎还能编出花儿来？”
凌院长被李熏然抛出了三个问句唬得一愣一愣的，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也不是……完全没吃东西。”凌院长顾左右而言他。
“哦，好啊，凌院长究竟吃了什么？”李熏然抱着手臂心想凌远这句是真话，不过吃的东西肯定和没有差不多，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要扯谎糊弄他的地步。
“……当我没说。”
李熏然挑了挑眉：“要不我下楼给你买碗面上来？”他倒是记得刚才凌远说起的牛肉面。
谁知凌远很操丶蛋地拒绝了：“不要，不干净。”
洁癖、轻微强迫、完美主义者，李熏然觉得有点头痛，他总不能大晚上的再把一个还在胃痛的人弄到外边去吃夜宵，只能说：“你家厨房在哪儿？”
凌远不明所以，指了指楼上。李熏然不等他反应过来，噔噔蹬地往楼上跑。
坏了。凌远扶额，他断粮都快两个月了，厨房里估计也是什么都没有。他刚想跟上去，楼上就传来了李警官的咆哮声：
“什么都没有！！！没有！！！伟大的凌院长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凌远优哉游哉地晃到楼上，发现李熏然正在翻开冰箱的每一个抽屉，表情十分绝望。
“呃……这几天比较忙，没来得及买。”
“编，您继续编。”李熏然从保鲜层捏出了一个已经完全风干了的苹果，以及原本装着它的塑料袋，上边的标签没有撕掉。
“日期是两个月之前，凌院长，真有你的。”
永远不要妄图糊弄一位刑警，凌远实打实地体会到。他不会告诉李熏然，苹果还是李睿来他这儿拿东西的时候顺路带来的，之后冰箱里就没有新住户了。
李熏然合上冰箱门，又去翻橱柜，终于发现了一桶米，发出一声惊叹。
“还好有米。”李熏然仔细观察了一阵，米还是新的，没有生虫，“煮个白粥顶一下吧。”
前几个星期家政阿姨在清扫厨房的时候发现米发霉了，就给凌远换了一袋十斤的，凌远当时也就那么一听，没往心里去，没两天就忘了，没成想这会儿被李熏然翻出来了。
凌远家的橱柜里东西齐全，锅都有不同功用的好几个，调料也是齐的，李熏然推断凌远原来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没饭吃就饿着的人，或者当时家里有个能照顾他的女主人。至于后来怎么了……李熏然现在不想多问，还不是时候。
他翻出电饭煲，简单地清洗了内胆，淘米洗米一气呵成。凌远在一边看着，这是十分离奇的体验，毕竟当年林念初也是一不注意就能炸了厨房的角色，一直以来下厨的都是凌远本人。
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凌远无坚不摧，却不曾有人想到他也有需要被照顾的时候。
李熏然煮了粥，又下楼把那袋腊肠拿上来，切了小半根摆在盘子里，他虽然时常做饭，刀工却一直没什么长进，片的腊肠厚薄不一，勉强能看。李熏然很紧张地看了凌远一眼，见他不在意，想来凌远的强迫症也不会延伸到食物上。
否则凌远就不要吃饭了。
“里边可能有花椒，吃两口应该没问题吧？”李熏然向凌远确认着，还不忘记把腊肠们放进冰箱的冷冻层，“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吃广式的。”
“广式太甜了。”凌远看着李熏然从柜子里拿了瓶香油拆开，滴在腊肠上，又撒了点味精，这才满意地放到锅上蒸，觉得挺有意思，“熏然，你吃东西也挺讲究的。”
李熏然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家什么都没有，我能给你的餐桌变出花儿来你信不？”
凌远被他逗笑了，连着说了一串我信。
“其实我不太挑的，工作的时候有啥吃啥，就是闲下来总要犒劳一下自己，这是乐趣。”
凌远点点头，表示同意李熏然的话。
没成想李熏然不乐意了，说平时随便吃也好过日理万机的凌院长天天不吃饭。
是是是，我有错。凌远顺着李熏然的话承认错误，且坚决不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李熏然压着凌远喝了一碗粥，再盯着他从药箱里找出对症的胃药吃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粥我做得比较多，明天你实在懒得弄，就热一下吃。”饭后，凌远在一边洗碗，李熏然则靠着柜子把粥重新烧开一次，再盖上电饭煲的盖子。他看了看时间，已是临近午夜，叹了口气，“我该走了。”
凌远心想自己完全可以把李熏然留下来，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送李熏然下楼。
“熏然，谢谢你。”凌远语气真诚，脸上凌厉的线条都温和了许多。
“那么凌院长打算怎么‘报答’我？”李熏然说着笑了起来，视线飘到了地上的毛绒拖鞋那儿。
“嗯？”有些意外。
“凌院长你，欠我一顿饭。”
“这个好说。”凌远好像明白了过来，“找个时间，去哪儿吃？”
李熏然晃晃食指，“那多没意思，我希望凌院长能亲自下厨，我可以打下手。”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凌远这才意识到李熏然下了个套就等自己上钩，不过鉴于自己心情不错，还是承应下来。
“好说，请你吃饭，你是老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熏然离开后，凌远反锁好两扇房门，留下客厅的一盏夜灯，准备休息。明明只是一碗白粥，居然神奇地安抚了自己那个不好伺候的胃，就是凌远自己也挺惊讶。他下到卧室，这才想起手机还搁在茶几上，只好又跑了一趟。
他翻出了最新那条来电记录，将李熏然的电话存进电话簿。
备注两个字，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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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篇的热度如此一致，有点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