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家
李熏然本以为自己那晚会失眠，结果没等凌远洗手回来就睡得天昏地暗。之后的几天凌远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刻意避开他，两个人几乎没打过照面，让李熏然不至于尴尬又无处可逃。
就在李熏然伤口可以拆线的前一天，李局长来了。
这是他们父子俩自李熏然意外受伤后的第一次见面，李局长穿着警服，显然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儿子相处。
“局长，上次小方说的那个抢劫杀人案……”
“养伤期间不谈工作，不安分。”李局长在自己儿子床边坐了下来，“小兔崽子，叫我什么？”
李熏然十分狗腿地讨好笑：“爸——”
李局的表情有些松动，他拍拍李熏然的手背：“那个案子的嫌疑人已经落网，正在审。”
“……刚才我好像听谁说，养伤期间不谈工作。”李熏然回敬道。
“哼。”李局长看看自己这个好儿子，“你养伤又不是我养伤。”
“好好好，您最有理。”
“这次你没好全乎了不准上班，复职申请我不会批的。”
没拆线就能下楼去食堂买饭的李警官不乐意了：“爸，我明儿就拆线了，拆线算好了吧？”
李局并不废话，伸手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李熏然的肚皮。
李熏然立刻抱着肚子嚎了起来：“哎呦……您真是我亲爹。”
“这叫好全乎了？我跟你姓。”李局长伸手戳了一下李熏然的脑门儿。
“跟我姓不也还是姓李……”李熏然扯着被子装可怜，一双水汪汪的鹿眼眨巴眨巴。只可惜知子莫若父，李局长完全不买李熏然的帐。
“我已经跟凌院长商量好，你拆线之后就先住他那儿，他盯着你我放心。”
李熏然如果是长毛的动物，现在肯定已经炸毛炸到三倍体积大小，他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出院了我可以回家啊为啥要住他那儿啊？！”
李局长看出了儿子的不愿意，却不知道他炸毛的真正原由：“回家了谁照顾你啊？我这周还没回去过呢，别到时候乱跑又给我闯祸。”
在父亲的眼里，孩子快三十了，那也是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
“……”李熏然无言以对。
“总不能让简嫂萱萱他们伺候你吧？”
李熏然把枕头从身后抽出来捂在脸上：“爹啊，您饶了我吧。”本来他看见凌远就心虚，现在要他住到凌远家里，这还真是甜蜜的痛苦。
“你也别给凌院长添乱。”李局长这么说道。
李熏然算是看出来了。他爹显然在来之前就打点好了一切，退一万步说，至少把凌远给打点好了。
所以只能认命。
“我知道了……”李熏然抱着枕头装死。
李局长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得回局里一趟。
“爸你也注意身体，明年就退休的人了甭来回折腾自己。”李熏然忍不住说道。
“什么叫折腾，为国为民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李熏然就知道自己的爹没事有事就上纲上线的毛病，只得摆摆手：“您说得对。”
“然然啊……老李我当警察这么多年，唯独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李局长双手撑着膝盖，眼睛盯着李熏然还插着留置针的手。
“您说什么呢。”李熏然安慰道，“我没有怪过您，妈妈也一样没有。”
李局长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得好好的。”他这么说道。
☆
凌远本想亲自给李熏然拆线，结果早晨从别的医院转来了一个关系户，本来就是个小手术，偏要主任医师来开刀，凌远不愿意让好不容易调休一天的李睿回来加班，干脆亲自上阵把这个病人给“解决”了，因此错过了午饭，也错过了李熏然拆线的时间。
到李熏然病房的时候，李熏然已经换下了病号服，东西也收拾好了，因为床位被撤，只得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玩消消乐，他个高腿长，坐在凳子上，两条腿都要出溜到病床底下了。
见凌远来了，李熏然迅速把手机藏到口袋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你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
“凌院长您来了啊？”李熏然明知故问。
凌远看着他无异于掩耳盗铃的举动，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教导主任，还能没收你手机？藏什么。”
李熏然努努嘴：“上次谁不让我玩手机来着。”
“那时候你躺着，躺着玩手机不好。”凌远义正辞严，“现在坐着，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不妥。”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上次”发生了什么，陷入了古怪的沉默里。
“呃……哥。”李熏然站了起来，“我现在可以走了？”
“不止是你，是‘我们’”凌远更正道，用余光注意着李熏然的神情。
他见李熏然又有脸红的迹象，很体贴地错开了视线,弯腰拎起李熏然的行李袋，走在李熏然的前边，并说：“走吧,我们回家。”
☆
李熏然的行李少得可怜,凌远掂量着那个旅行袋,估计里边也就两三套衣服其中一套就在李熏然身上。
凌远担心李熏然走路的会不舒服，谁知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警察走得比他还快不少，凌远看着李熏然的背影，不禁弯起嘴角笑。
“躺了二十来天，终于刑满释放了是吧？”电梯下行到负一层的时候已经没有别人，凌远开始打趣李熏然。
“对，我打算改过自新，好好做人。”李熏然从善如流。
“以后就不要总受伤了。”凌远嘱咐道，“家人朋友受不了的。”
李熏然跟着凌远走出电梯，“哥你这话说得，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气得凌远伸手拍了一下李熏然的后脑勺，被害人李熏然毕竟有伤在身，反应迟钝，居然没躲过去。
“哥您真淘气。”李熏然摸摸后脑勺，又捂了捂肚子。
凌远不理他，自顾自地将李熏然的行李放到车后座，再绕到副驾驶给李熏然开车门。
李熏然表示自己没有脆弱到连车门都不会开的地步，倒是一直顾着跟凌远说话差点撞到车门的顶框，好在凌远伸手挡了一下，才不至于让李熏然被敲到头。
小李警官坐在副驾驶，有些愣神。凌远上车，锁了车门，又靠过来给李熏然扣上安全带。
两个人的呼吸如此之近，李熏然看着对方不算纤长却细密的睫毛，想如果这时候稍微靠过去一点点估计就能亲到凌远了。
就是这么一想，生生错过了流氓凌院长一把的大好机会。
李熏然认为自己有了些长进，至少这次没有脸红。
“哥。”
“嗯？”
“你对别人也很体贴的吧？”
“那要看对谁了。”凌远眼睛看着后视镜倒车，“如果是三牛，我会看着他撞到脑袋再狠狠嘲笑他，最后让他系好安全带不然被交通监控拍到就让他拿自己的驾驶证去扣分。”
“……三牛哥敢坐你的车？”
“他不敢，也没机会。”凌远不经意间挑了挑眉毛，“下班跑得比兔子都快，纯粹的家庭主义者。”
“那嫂子肯定很幸福的。”李熏然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后视镜里的凌远，对方似乎并无不悦的反应。
凌远没有搭腔，李熏然还不至于没眼力见到继续说这个话题，就说些刚工作时发生的趣事糗事逗凌远。
两个人笑得形象全无，最后凌远怕他笑得刀口痛，遂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凌远家与医院的距离真不算远，可是在寸步难行的下班高峰期，愣是折腾了四十分钟。
家里很干净，就是冷清，一点人气都没有。想来应该是凌远这段时间几乎都呆在医院，现在是李熏然要来，才找时间清扫干净。
“这儿你也算挺熟的。”凌远说着把李熏然推进家里，关上大门，“我先带你去卧室。”
凌远家的格局有些奇怪。这是一个三层的复式，进门就是客厅，位于客厅对面，隔着楼梯的地方是书房。厨房和餐厅在楼上，而卧室则在楼下。
李熏然跟着凌远下楼梯，期间凌远还稍微扶了他一把。
“卧室为什么在底下？”李熏然来过凌远这儿几次，可都在客厅和厨房，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倒是第一次来，难免左顾右盼。
凌远领着李熏然到一个粉蓝色墙壁的房间：“有时候上班累了真没办法再爬楼梯了。”
房间的衣柜和书桌都是很可爱的低矮款式，唯有床看起来是新买的，铁艺双人床，反而和房间有些格格不入了。
“客房被我拿来放书和资料了，只能委屈你先住这一间。”凌远发觉李熏然一直在瞟他，于是这么解释道。
“不委屈，挺好的。”李熏然抬头看着月亮和星星形状的顶灯，心想这个男人大概几年前也曾盼望着家里能有新生命的降临，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结过婚，喜欢孩子，纯粹的直男。李熏然不知道自己如果主动出击，会不会有那么些胜算，同时他认为凌远是一个优秀而温柔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过得不算幸福，这让李熏然也很难过。
“我很喜欢，谢谢。”李熏然虽这么说，表情在凌远的眼里却显得有些消沉。
凌远想伸手抱抱这个大男孩，但他最后只是把李熏然行李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在衣柜里挂好。
“主卧就在对面，如果你晚上不舒服，喊我的时候会方便很多。”凌远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李熏然，还是别的什么。
“你不担心我半夜搞突然袭击？”李熏然笑得有些坏。
凌远闻言也笑：“你敢过来，我就抓你暖脚。”
李熏然不是一个适合暗恋的人，他的心里憋不住事，情绪也很容易体现在脸上。有那么一刹那，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被接受也好，拒绝也好，都是痛快的。可理智告诉李熏然，现在他这般暗示，凌远都强行装作听不懂，那么被拒绝的可能性肯定远远大于被接受。一但被拒绝，估计连普通朋友都难当，还不如保持现状。
“想什么呢。”凌远已经走到门口，回头才发现李熏然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出神。
“没……没什么。”李熏然闻言好似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晚上吃什么。”
净说瞎话。凌远心里如此想着，然而对方那双时常水雾迷蒙的眸子真的特别有欺骗性， 每次凌远看着他，就说不出什么重话。
“糖醋排骨还是红烧鸡翅？”凌远抛给李熏然一个选择题。
鹿眼里湿漉漉的水汽在一瞬间就蒸发了，看起来既圆又亮。这是李熏然听到或看到美食最直接的表现。
“能……两个都吃么。”李熏然说话都快磕巴了，差点没嚼了自己的舌头，面对凌远和美食，他一向都是很没骨气的。
“真馋。”凌远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不过只要你说了，当然可以。”
如果你跟我要一些别的东西，当然，也可以。
-tbc-
本来以为会有16章，结果这几章的字数都很少，我就合并了一下，现在有多少章只能看命啦！
今天应该双更，晚上写百粉点梗，过了这么久我终于想好些什么了（一口血）
然后把自己写哭了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