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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不惑 25 送别 (李熏然X凌远)

25 送别

  

*角色死亡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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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局长离世的时候,距离凌远所说的六个月还差了十一天。

  这一个月,李局长清醒的时间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进食困难不得不进行鼻饲,不插管、不上呼吸机,已经是凌远竭尽所能为他保留的最后尊严。

  不论是对李局长本人,还是对李熏然和凌远,这三十天无疑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当病危的时间间隔从三五天缩短到一天、甚至几个小时一次,所有人都感到了难以承受。

  李熏然签过了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书,后来都不用看,凭感觉就知道该在哪一块签字。凌远担心李局长的病情反复,基本上每天都歇在办公室里,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意外总是发生在对一些事习以为常的时候。当李局长第一次病危抢救,李熏然紧张得几乎难以站立,当凌远告知他暂时脱离危险,他才发现自己的衬衣早就被冷汗浸湿。而当抢救次数越来越多,李熏然想,父亲既然能够撑过上一次,那么这次也一定可以挺过来,内心对于父亲逝去的恐惧被深深的疲惫和麻木掩盖了过去。

  可这次李局长没能挺过去。凌远走出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监护仪依旧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李熏然的内心十分迷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完全不想思考,也不想言语,只是怔怔看着凌远。

  “熏然,你父亲他已经尽力了。”凌远对李熏然说。

  李熏然从凌远幽深的眼眸里看见了浓重的悲哀,他点了点头,反倒是安慰起了对方:“我知道的,哥你也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的什么话。”凌远低下头摘了口罩,一只手搭上了李熏然的肩膀拍了拍,“进去再看看你父亲。”

  李熏然走进病房,护士们已经为李局长撤下了所有医疗设备,李熏然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李局长这般轻松的样子,在悲伤之前,李熏然感到的是释然。

  “爸,”李熏然坐在了李局长的病床前,就像之前几个月的每一天那样,他双手握了握父亲尚有余温的手,“这回你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凌远没有离开,他站在病房门口,不去打扰这对父子最后的相处时间。

  过了一会儿,李熏然注意到了凌远,问他:“我爸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凌远没有立刻回答,他想着说些什么才能让李熏然好过一些,但他是不愿意在这种事上说谎的,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对于李熏然也会是一种伤害。

  “李局长什么都没有说。”凌远说道,“他一直都是昏迷的,没有清醒过。”

  说完凌远有些紧张地看着李熏然,可对方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起来温顺而平和,这有些出乎凌远的意料。

  “我还以为他会想跟我说些什么的。”李熏然说,“也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你说吧,他能听见的。”凌远对李熏然说道。听觉是人死亡时最后消失的感觉,凌远虽然认为在脑死亡后,人是不可能有一丝意识残留的,但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未尝不可。

  “爸,其实我喜欢的人,你也见过的,还经常见,只是怕你生气没敢告诉你。”李熏然说着还笑了笑,“现在你没法儿揍我,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

  李熏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等他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凌远才说:“该给你父亲换衣服了,如果你受不了就我来好吗?”

  “……已经没什么好受不了的了。”李熏然弯下腰从矮柜里拿出了行李袋,里边装着一套全新的警服。

  凌远想了想,还是反锁了病房门,帮着李熏然为李局长换上入殓装,这件事他做过不止一次,相比李熏然就显得熟练且可靠。

  换衣服在凌远的帮助下变得十分顺利,换好没过多久,李局长的遗体被送入医院太平间,殡仪馆的车将在一个小时之后过来。

  李熏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护工推走,下意识就想跟过去,却被凌远制止了,说是不要惊扰逝者。

  李局长走得不算突然,可因为时间在凌晨,此时李熏然身边除却凌远,竟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李熏然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天亮之后再通知局里。

  那这一个小时该怎么过?李熏然彻底茫然了,他杵在空旷的病房里,病床上已经没有了父亲的身影,路过的护士们碍于院长的权威,不敢靠近安慰这位失去父亲的帅气警察,只得怯生生地看了看凌远,又对李熏然投过一个同情的眼神。

  凌远见他似乎没缓过神,走过去把李熏然往身边带:“你先跟我回趟家。”

  李熏然闻言立刻就想拒绝:“我爸他还在这,我不能……”

  “跟我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凌远低声说,“李局长和你的兄弟、朋友都不会想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别让他们难过。”

  李熏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了,上次刮胡子都不记得是哪一天,显得十分颓废。他低头看着凌远的皮鞋好一阵,终于是同意了,等他缓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凌远家的浴室里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一路上凌远跟他说过什么,他也一概不记得了。

  凌远家主浴室的浴缸很少投入使用,此时的凌远脱了外套,挽着袖子蹲在浴缸边上清洗。他原本是跟李熏然说,让他先把衣服脱下来,很快就能洗澡了,可当他清理完浴缸,又用热水冲了两遍回过头,发现李熏然还是站在一边,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凌远叹了口气,调好水温站起来,为李熏然脱衣服。

  他没有要求李熏然振作起来,失去亲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会儿就能振作起来的。

  “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李熏然握住了凌远正在解他衬衣纽扣的手腕,瓮声瓮气地问道。

  “傻话。”凌远一鼓作气扒下李熏然的衬衣扔进洗衣篓,“没有的事。”

  “噢。”李熏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是生锈了,他想不出还能对凌远说些什么,只是任由对方褪去自己的衣物,再把自己推进浴缸里。

  水温稍微有点热,蒸得李熏然眼睛有些发热,可眼睛依旧是干涩的。李熏然盯着凌远的鼻梁,他眼力好,凌远鼻梁上的水珠清晰可见,不知道是溅起来的水珠落在上边了,还是被热水蒸出了汗。

  他想自己这时候应该痛哭一场才对。

  凌远给李熏然洗澡的时候,李熏然很听话,该抬手的时候抬手,该抬脚的时候抬脚,但只要不去动他,他顶着一头的肥皂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凌远只能认命,冲干净他身上的泡沫,又换了一遍水让他泡了会儿,最后把人从浴缸里拖出来擦干。

  “衣服能自己穿吗?”凌远拿着浴巾帮李熏然擦头发,问道。

  “……唔,好。”李熏然眨眨眼,接过了凌远手上的浴巾擦了一会儿,从一边的高架子上够到自己的衣裤往身上套。

  凌远等他穿得七七八八,为他调整了一下扣错了的纽扣,才把人推到卧室:“穿床上那套黑色的。”

  他们回家的时候就打开了卧室的空调,此时室内温暖如春,虽然李熏然只穿着衬衣,倒也不觉得冷。

  李熏然很听话地换上凌远为他挑选的衣物,这次他总算长了点心,自己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以免再出错又得麻烦凌远帮他整理。

  凌远刚才衣服近乎湿透,他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换了一套暗色的西装。他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倒是仔仔细细地帮着李熏然刮掉胡茬,吹干了头发梳整齐,再为他缠上深灰色的围巾,推着李熏然回医院。

  走到外边被冷风一吹,李熏然才反应过来,当时带父亲来医院检查的时候还是盛夏,这一晃快半年,竟又到了一年里最为寒冷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却也很慢,没有什么真实感。

  他们赶回医院的时候,殡仪馆的车正巧也到了,于是李熏然跟着去了殡仪馆,而凌远暂时不能离开工作岗位,所以这段路只能李熏然一个人走了。

  大概是像他这样只身一人太过于可怜,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几乎帮他安排好了所有事情,甚至通知了李熏然的几个同事过来。

  最早赶来的是简瑶与薄靳言。他们不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不过只有薄靳言能把车开到快飞起来,于是这对夫妇倒是成了最早到的。

  简瑶看见形单影只的李熏然坐在李局长的灵堂前,难过得当场就落下了眼泪。

  “瑶瑶,薄教授。”李熏然站了起来,跟他们俩打了招呼,“你们来了。”

  “熏然,你别担心,还有我们呢。”简瑶抱了抱李熏然,她从未见过他失魂落魄成这样,难受得不行,而李局长更是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前几天她和薄靳言还去看过他,没想到李局长这么快就走了。

  “你前几个月刚生孩子,这里冷,还是早点回去吧。”李熏然对简瑶说,又看了看紧绷着脸的薄靳言,“不然薄教授要心疼的。”

  简瑶闻言扭头瞪了薄靳言一眼,薄靳言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来。

  “你别管他。”简瑶说,“我恢复得可好了,今天就在这儿帮忙,而且我也舍不得李伯父,就让我陪着吧。”

  薄靳言对简瑶也是没办法,于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帮忙,没过多久李熏然的队长、队里的人都到齐了忙活起来,反而是李熏然没什么事。

  来见李局长最后一面的人多数是警界的,有些是李熏然的同学同事,更多的是李局长的老战友,现在还健在的都是各界说得上话的人物,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缺席,由此可见李局长的为人。

  这天李熏然见到了许多人,熟悉的,不那么熟悉的,陪着他的是简瑶以及同事,恰恰是当今与他关系最亲近的那个人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大多数时间里李熏然都是恍惚的,给什么签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一天尤为漫长,他不止一次想起凌远,想起父亲的病。

  不知道当初如果选择手术,父亲能不能多活哪怕一天?李熏然明白自己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这个念头一旦在大脑里扎了根,就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李熏然不认为凌远在给父亲治疗时有什么失误,可凌远本可以给他选择权的,但事实上并没有。

  到了下午,凌远来了。

  凌远看起来并不比李熏然好多少,李熏然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凌远总是在抢救李局长的那一个,只是李熏然身边的每一个人跟他都不熟悉,所以只看得出李熏然明显消瘦了,注意不到凌远在这半年里也清减了不少。

  凌远走进来的时候的时候环顾四周,只跟简瑶和小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也看到了薄靳言,薄靳言同样也看到了他,可谁都不打算搭理对方,干脆无视对方。

  简瑶拿了根红丝带绑在了凌远那辆车的一边后视镜,回来问薄靳言:“凌院长怎么来了?”

  “凌远是李局长的主治医生。”薄靳言想都不想就这么回答了,之前简瑶一直没怎么搭理他,现在好不容易说上话,他立刻决定说道说道这个“愚蠢的女人”,“你不会告诉我你当时没注意到吧?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哪儿去了。”

  “当然是因为孕傻啊。”简瑶咬了咬牙,狠狠踩了薄靳言一脚。

  就在这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时候,凌远为李局长献了朵花,再走到李熏然的身边。

  “熏然,抱歉。”凌远说。

  李熏然定定望着他,心想凌远大概是说不能陪着他这件事,他想说的不少,但不是在这种场合下,毕竟他知道凌远是不想让他们的关系曝光的。

  所以现在,他们只是父亲的医生与病人家属,仅此而已,连朋友都说不上。

  李熏然觉得特别悲哀,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对凌远说:“凌院长能抽空过来送我父亲一程,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凌远拍拍李熏然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他甚至不能像简瑶一样对李熏然说“你还有我”。凌远跟李熏然打过招呼后就退到了灵堂的角落,偶尔有人认出他,攀谈两句,等李熏然送走了几个比父亲还年长的老人折回来的时候,凌远早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离开了。

  李局长生前曾交待过李熏然,葬礼一切从简,时间尽量缩短,所以到了傍晚就火化下葬。只是一天不到的时间,父亲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捧灰烬,李熏然想,这也太快了。

  晚些时候简瑶与薄靳言把李熏然送回家里,几个同事也跟了过来帮着李熏然把近半年没人住的家收拾清楚,再确认李熏然情绪稳定并且也不需要他们陪着的时候才离开。

  等人都散了,李熏然才感觉到家里似乎太冷了些。他想打开客厅的冷暖两用空调,却发现遥控器里的电池在几个月前被自己抠出来,不记得丢在哪儿了。

     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发现那里的空调遥控器也一样没有电池,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抱出一床被子到沙发上。途中他经过了父亲的卧室,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去。

  李熏然裹着被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把音量开到很大,好像这样家里就会热闹起来似的。

  结果就是他没有听见门铃声,直到外边的人开始砸门了,李熏然才注意到,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开门。

  来的人是凌远,他往李熏然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李熏然看在眼里,李熏然又不傻,怎么会猜不到凌远在想什么。

  “哥,你怎么来了?”李熏然退后两步,把凌远让进屋里。

  凌远很早就知道李熏然的住址,但走进来还是第一次,他没有心思左顾右盼。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凌远不必再掩饰什么,眼睛里的担忧都要实体化了。

  “熏然,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我们回家。”凌远说。

   李熏然笑了笑,有些生分的表示:“哥,你说什么啊,这就是我家。”

  凌远看着李熏然好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该说什么,后来他说:“我没办法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搬过来这陪你。”

  李熏然想了想,他们这里是以前公安局的老家属楼,和凌远家那种对门都不认识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为了不给凌远添麻烦,李熏然还是跟着凌远回了家,他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了,只要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再拎到凌远那儿就好,十分方便,也显得特别可怜。

  两个人带着一身寒气到了家,凌远煮了一锅面条,结果谁都没吃下去多少。李熏然简单冲了个澡,跟凌远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睡了。

  等凌远洗漱回来,李熏然已经蜷在床的边缘睡着了。凌远抱着他的腰把他拖回床中间,这么大动静都没有把李熏然弄醒。

  凌远想李熏然真的是累坏了,他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从失去父亲的阴影里走出来。

  第二天凌远要去医院的时候,李熏然依旧睡得很沉,凌远没有打扰他难得的好眠,准备好早餐搁在床头柜上离开了。

  到了中午,凌远没有等到李熏然的电话,心里有些不安定,在午休时间回了趟家,发现李熏然居然还在睡,早餐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熏然,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凌远把手贴在李熏然的额头上,温度不高,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哥。”李熏然皱了皱鼻子,十分困倦,“没胃口……想再睡会儿。”

  “好,你睡吧。”凌远摸了摸李熏然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我陪你一会儿。”

  李熏然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没多久又睡熟了。

  他梦见了自己小时候,视角很矮,看谁都是仰视,他有温柔的妈妈,和看起来很严肃但其实特别宠他的爸爸。他们一家三口出门看演出,一开始爸爸抱着李熏然,但李熏然太矮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后来爸爸就让李熏然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妈妈笑着说你小心点儿,可别摔到我们儿子。

  演出时间不短,也很精彩,李熏然看得很高兴。散场的时候爸爸妈妈一直牵着他的手,直到其他人都走光,只剩他们三个人在空旷的场地上。

  “熏然,爸爸妈妈也要走了。”妈妈蹲下来摸摸李熏然的脑袋,“我们熏然最乖了,不要哭鼻子哦。”

  “爸爸妈妈还会回来的对吧?”李熏然望着父母问。

  父母抱了抱他们的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熏然目送他们离开,他很想跟上去,可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着他,让他不能往前迈哪怕一步。

  就在他想甩开那只手的时候,失重感袭来,他悚然一惊,清醒了过来。

  的确有一只手一直握着他的手腕——是凌远。李熏然看了看窗外,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哥你……没回去上班?”李熏然问。

  “不是,我刚回来,看见你好像在做梦,叫爸爸妈妈。”凌远给他扯了扯被子。

  李熏然闻言愣住,想起了先前的梦境以及这半年来的种种,眼泪终于泛滥成灾。

  因为实在太痛苦了,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凌远把他整个人连同被子一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李熏然的脊背,像安慰小孩子那样安慰他。

  “哥。”李熏然颤抖着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凌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把李熏然搂在怀里,紧了紧。

  “他们不要我了。”李熏然说。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凌远如此想着,却未能将之说出口。 

     这是凌远不能给李熏然的,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

  -tbc-

  哎呀这章……之前一直逃避不想写,就拖了这么多天特别对不起大家。

    不过基本上也是双倍长度了,写到吐血_(:з」∠)_

    大家不要给我寄刀片好不好,看在我胃病都没好全乎的份上【哭脸


25 Mar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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