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下）

　　写在前边：其实就是昨天没写完！剩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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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自己真的是得救了对吗？

　　十几岁的李熏然还是个有些容易害羞的少年，他望着凌远，默不作声地把小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凌远把李熏然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于是笑了笑问道：“感觉有好一些吗？”

　　实际上凌远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十分冷峻而严厉，与他不太熟悉的人见到他就容易紧张，大概没有谁比凌远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了，何况他此时没有吓唬小朋友的意愿。

　　“好多了，谢谢医生。”李熏然刚想从病床上爬起来，却又被凌远轻轻按了回去。他望着对方修长的指节，没来由地脸颊发烫起来。

　　“还是多躺一会儿，刚才你晕在外边了。”凌远收回胳膊，两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

　　李熏然点点头，一边说着自己给凌远添麻烦了，一边心想凌远肯定是个相当优秀而骄傲的人吧。

　　“治病救人对我们来说再自然不过，没什么麻烦的。”凌远安抚了李熏然一句，又问，“给我你父亲的联系方式吧，不然等他下班回家了孩子不在可是会担心的。”

　　被凌远这么一提醒，李熏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惊恐之余就把自己老爸的手机号连带办公室电话一并报给了凌远。

　　凌远听完之后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再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五分，等早上了我再通知你父亲，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嗯……”李熏然完全不清楚自己昏迷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只是本能地拒绝睡眠，他支支吾吾地问凌远，“那医生您呢？”

　　凌远没想到李熏然会问起自己，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安，便说：“我就在这守着你，顺便也打个盹。”

　　李熏然不知道自己那么点心思怎么就被凌远看穿了，当即不好意思了起来，几乎要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只露出来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

　　凌远很喜欢李熏然的眼睛，他见过不少刚觉醒的哨兵，他们有的凌厉，有的敏感多疑，像李熏然这样澄澈的眼神实属罕见，只希望对方在将来也能不受外界影响，留住本心吧。

　　“好了，睡吧。”凌远靠过去把他捂着脸的被子往下扯了扯，“蒙着脸睡容易做噩梦，别总这样。”

　　李熏然不言语，心想在见到凌远之前，自己才不拿被子蒙着脸呢。他睡不着，但看到凌远又紧张得莫名其妙，只好闭着眼睛假寐，同时竖起耳朵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向导并不会读心术，不过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察觉到他人的情绪波动。如果要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在向导的世界里，人的情绪就像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而向导自己就是看着水面的人。若是向导不想一直盯着水面，则会将自己的精神屏障缩小到本体范围，这种时候的屏障最为牢靠，也让向导十分省心，不容易疲劳。另一方面，如果向导强行扩大自己的感知范围，就很容易被汹涌的负面情绪感染，严重的时候会有性命之忧。

　　就拿凌远来说，他将感知范围最大化可以覆盖半个新市，不过目前他还没有做好英年早逝的心理准备，这种CD很久的大招可不能没事放一个玩玩。

　　但是感知一下身边这位小朋友的情绪倒是相当轻松，也很有趣，就像有只小狗背对着湖水，尾巴尖却时不时掠过水面似的。凌远有些困，自然是不会想知道李熏然在思考些什么，但他十分确定小朋友还没睡着。

　　凌远靠着病床边的矮柜迷糊了几分钟，发觉这样不怎么舒服，还不如不睡，便打算到护士站喝杯水清醒一下，没成想自己刚起身，李熏然小朋友就跟着从床上蹦了起来，还伸手扯住了凌远的衣袖。

　　多年之后李熏然有天回想起来，只觉得，这特么就相当尴尬了。只是当时的李小朋友显然还没有顾及自己颜面的意识，单纯的不想让凌远把他一个人扔在病房里。

　　大概是因为在李熏然的意识里，没有凌远在身边，那些由于感官过度敏感带来的痛苦好像又会卷土重来。当时的李熏然还不太了解什么是哨兵什么是向导，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距离凌远太远比较好。

　　好在凌远对李熏然足够宽容，甚至还给了容易害羞的李熏然一个台阶：“我要去喝点水，你也渴了吗？要不一起去？”

　　李熏然用力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却又再一次被凌远按了回去，不禁有些懵。

　　“别着急。”凌远仗着身形优势把李熏然扔回了病床上，接着他脱掉白大褂，再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一并脱下来，丢到李熏然身上，自己再默默把白大褂穿了回去，“外边有点凉，披着点。”

　　李熏然看看凌远，又看看自己怀里的西装，很懂事的没有过问自己穿过来的衣服都到哪里去了，想来也是被雨水打得湿透了。他拿起凌远的衣服穿上，肩膀有些宽，袖子也长了些，可衣服上残留的温度却让李熏然觉得相当暖心。

　　“衣服给了我，医生你不会觉得冷吗？”李熏然冲着凌远眨眨眼睛，给了他一个百分之百关心的眼神。

　　“不冷，比起我，你现在更需要保暖。”凌远的回答有些平淡，“走吧。”

　　李熏然赶忙跳下床跟上凌远的脚步，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个小帅哥。”

　　刚走近护士台，李熏然就听见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紧接着抬头发觉几个护士都看着自己，只得往凌远身后躲了躲，可惜因为他已经开始拔个儿了，即使是凌远也不能完全罩得住他。

　　好在凌远平日里积攒的威严还在，一张冷脸甩过去，小护士们嘎地一声就安静了，效果立竿见影。

　　“小伙子恢复了吗？”曲护士长的小儿子跟李熏然一般大，对李熏然也就多了一重天然的关心，而且她也不怵凌远。

　　“挺好的，就是有点渴。”凌远搭腔道，“护士长赏两杯水？”

　　 曲护士长从护士台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还没拆封的一次性纸杯，动作比较利索的小护士已经抱来了暖水壶，秒秒钟就倒好了两杯七分满的水。

　　“谢谢。”凌远拿过水，先递给了还站在自己身后的李熏然，“小心烫。”

　　李熏然接过水杯，大概是因为暖水壶的密封性不太好，水温并不算很高，可以直接喝。他抿了一口的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腿，低头猛地看见一个四肢砖红的黑色小毛团，吓得就往凌远那边蹿，撞得凌远差点把水给撒了。

　　凌远没说话，顺着李熏然的视线就看见了那个小家伙，差点当场笑出声，他掩饰性地把水喝光，收敛了一下表情，再接过李熏然手里那个快被抓到变形的纸杯，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

　　“先回病房？”凌远对李熏然提议到。

　　“可是医院里为什么会有……”狗，李熏然磕磕巴巴地小声问凌远，最后一个字被他吞得只剩了一个口型。

　　而且那些在场的医生护士为什么好像都没看见？

　　凌远知道李熏然此时肯定满腹疑问，虽然大多数人对于哨兵向导的存在都有所耳闻，但凌远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给李熏然解释，只得把人又带回病房里。

　　一路上李熏然都在回头看那只跟着自己的毛球，并且企图把它关在病房外边，最后还是凌远开了门，把正在挠门哼唧的幼年精神体给放了进来。

　　精神体一般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实体，可以穿越各种屏障，但它们的存在方式和主体的认知是挂钩的。比如李熏然认为小狗会被门挡住，那么作为他的精神体就无法穿越那扇门。

　　“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本来还想明天在跟你解释，既然现在你睡不着，那就这时候说好了。”凌远说着把小狗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顺了顺毛，小家伙立刻不闹腾了，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趴在了凌远的腿上。

　　李熏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自己看到小狗被顺毛也会有种舒爽的感觉啊？！

　　“熏然，不知道你对哨兵和向导有没有什么了解？”凌远问他。

　　“知道一点……”李熏然回答道，他父亲曾经的一个好友兼同事就是哨兵，但在李熏然还小的时候他就殉职了，接触实在有限，在李熏然的映像里只是个温和的叔叔罢了。

　　“哨兵和向导实际上和普通人的差异不大，只是哨兵感官敏感，感官包括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向导精神力强，能够洞察人的情绪情感。对他们来说，感知能力越高则越强，但这也是一柄双刃剑。”凌远尽可能简单形象地解说，“感知能力强就意味着能够得到的信息越多，而大脑的容量却不会因此增加，所以太多的信息会超过大脑的处理能力。”

　　李熏然歪着脑袋，脸上好像写着“信息量太大理解不了”九个大字，凌远无意识地伸手搓了一下眉头，显然也有些纠结。

　　他向来都不太会对付小孩子的。

　　“这么说吧，你这次之所以会昏倒，就是大脑为了不受到损伤而做出的应激反应。”凌远看着李熏然，“这么说可以理解吗？”

　　“这么说……”李熏然还是有些云里雾里，跟凌远确认道，“这么说来我应该是和哨兵差不多的……？”

　　“不是差不多，你就是哨兵。”凌远纠正了李熏然的用词，“我们称从普通人成为哨兵或向导的过程为‘觉醒’，虽然不太贴切，不过长久以来大家都习惯这种称呼了。”

　　李熏然这次终于抓住了关键词：“所以医生你也是？”

　　凌远点点头：“我是一名向导，我再跟你解释一下哨兵和向导的关系。”

　　李熏然差点没从病床上爬起来正襟危坐，神情相当认真。

　　“刚才说过的，哨兵的五感都很敏感，如果不能很好的把感官控制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就会进入神游状态，一种感官在极其强大的时候，哨兵会迷失在精神世界里。向导是唯一能够把哨兵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的人，并且哨兵无法自己建立精神屏障，精神屏障会把哨兵的感官控制在一定范围里，从而避免了出现神游状态，所以对哨兵来说，向导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对向导而言，哨兵也是不可或缺的吗？”李熏然发现了华点。

　　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凌远思考了好一段时间才说：“在没有结合之前，哨兵对于向导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实上岂止是可有可无，哨兵绝对是未结合向导人生路上的体型最大数量最多的绊脚石。

　　估计是担心李熏然再问这个“结合”究竟是个什么结合法，凌远不太想给别人家孩子上性/教育课，就抢着说：“结合就类似于婚姻关系，当然如果哨兵和向导成为搭档，那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结婚的。”

　　还有少数因为性别问题没办法领证，凌远不想解释这个。

　　因为当代有公共向导存在，所以哨向之间的精神联结变得稀松平常，在早一些的时代，哨兵和向导只要进行过精神联结，他们基本上就会被划拉到一起，只要是异性就算是一对儿了。

　　而凌远说的结合则是肉/体结合，光靠精神联结建立的哨向联系是不稳固的，于是哨兵向导通常最后都会走到身体结合的那步，且不论两个人是同性还是异性皆是如此。

　　好在李熏然这次没把重点放在不能结婚的少部分哨兵和向导上，后来凌远又是一通说，李熏然才算勉强接受了凌远腿上睡得打呼的小狗崽子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自己的投射。

　　“它会跟你一起成长的。”凌远再次安慰李熏然道。

　　“医生，你的精神体是什么？”李熏然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凌远看着李熏然，李熏然也直愣愣地回望凌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段，最后凌远败下阵来，只得把手伸出去，然后体型巨大的金雕就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叫小玉。”凌远向李熏然介绍。

　　“是鹰吧？你好漂亮。”李熏然望着金雕小玉笑了起来，而金雕也歪了歪脑袋，看来是听懂了他的话，随后李熏然转向凌远问道，“我能不能摸摸她？”

　　“当然可以。”凌远抖了抖手，金雕扑扇着翅膀落在了李熏然的腿上。

　　李熏然小心翼翼地抚摸了几下小玉背部的羽毛，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脸色不太好。”凌远说李熏然。

　　“呃……”李熏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视线就没从金雕的身上移开过，“她……好重啊，腿有点麻。”

　　凌远这回真是绷不住了，笑了起来，金雕好像生气了似的飞了起来，巨大的羽翼居然没有带起来一丁点儿的风，李熏然几乎要被她迷住了。

　　直到十一年后的今天，李熏然清晰地记得那只名叫小玉的金雕有多么强大和美丽。

　　当时十六岁的李熏然没有想到，自己成为哨兵之后会面临那么多的变故，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转到了哨兵专属学校学习，毕业之后又直接进入了警校，由于学校一直在外地，他有很多年没有回新市，等他真的回到家乡的时候却得知，凌远在一个月之前赴美深造了，至于会不会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没有关系，李熏然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太好了，不管过多少年，等就是了。

　　这不，凌远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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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李熏然来说，凌远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而对凌远来说全然不是如此。

　　当凌远匆匆回国捡起新市哨兵管理这个烂摊子，并且安排在短时间内把名册上的所有人都叫过来疏导一遍之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曾在十几年前被自己救助过。

　　甚至他在看到这个人的照片和名字以及精神体之后，好像都没有想起什么来。

　　所以当这天，一个英俊漂亮的哨兵领着自己同样帅气的犬型精神体进入凌远的办公室，还一脸诚恳地问：“凌院长，我能追求您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凌远在那一刻，也是懵逼的。

　　-tbc-

这篇有起、承、转、合四个部分，本来我想四章搞掂，估计就万把字，现在开头字数就爆炸，也是没sei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ps：熏然的精神体其实是德国牧羊犬，挺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