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楼/无差相关 谢绝转载 拒绝质疑人物和KY的评论 作者不凶 急了锤人
 
 

【哨向】【然远】朝露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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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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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远平静地说:“我知道,我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所有处分决定。”

  公共向导与其负责的哨兵产生不合时宜的感情是严重失职,由于这次“事故”发生在塔内,对凌远的处分结果很快就传下来了,撤销凌远公共向导职务、塔内通报批评,处分公示。

  凌远没有任何异议,倒是督导员之一表示有些惋惜,问道:“凌远,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闻言凌远只是很抱歉地笑了笑,并不为自己作任何辩解。

  督导员想了想,也觉得感情上的事情的确不太好控制,对凌远产生了几分同情:“如果你有跟李熏然结合的意愿,组织上也是可以通融和考虑的。”

  凌远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着的双手说:“我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为什么……督导员瞪着凌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凌远问。

  与凌远聊天的这位督导员望向更年长的那位,后者点了点头,于是他对凌远说:“当然可以。”

  “谢谢。”在确认自己还有人身自由后,凌远离开了塔。

  凌远觉得十分疲劳,说不清是因为李熏然的态度刺伤了他,还是因为背了处分感到精神上的压力。他很累了,累到不愿意去回顾过去的种种,也懒得思考被革职后又会怎样,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等到凌远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进了家门,他倚着房门缓了缓,背部肌肉隐隐作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头脑昏沉和肌肉疼痛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累,便从客厅茶几下的医药箱里拿出了水银温度计,甩了甩之后,解开衬衣上边的几个纽扣,将温度计夹在腋下。

  他靠在沙发上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其间他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茫。凌远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瞅了瞅,37.8℃算是低烧了。

  凌远一向认为自己体质不错,平均三年感冒两次,无缘无故发烧就更少见了。他排除了所有可能造成发烧的原因后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是结合热的前期症状。

  当年凌远对李熏然说,在结合之前,哨兵对于向导来说的确是可有可无的。但面对年纪尚小的李熏然,凌远还是有所保留的,有一件事他从没对李熏然说过,那就是“结合”这件事本身就是向导以生命和前途作为筹码的一场豪赌。

  结合热是哨兵向导结合的必要条件,在向导出现“结合热”之前,即使双方已经有过深层次的精神联结行为,严格来讲他们依旧处于“未结合”的状态。

  结合后哨向双方就是完全将自己交付给了对方,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依靠精神交流,向导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掘哨兵的潜力、并将对方的精神领域强化到最高水平,而哨兵对于自己向导的独占欲也会让他们豁出性命保护对方的安全,结合所带来的便利不胜枚举。

  已经成为伴侣的哨兵和向导,只要感情尚可,对于结合热的到来都不会有任何的抗拒心理,只要哨兵在向导的身边,结合热只会让向导在一定时间内心理上更加依赖哨兵,并不会给向导带来任何的痛苦。就像结婚摆酒席那般,走个过程还能增进感情,何乐而不为?

  可对于注定不能与心仪的哨兵在一起的向导而言,结合热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在没有哨兵抚慰的情况下,结合热所带来的高烧和疼痛足以杀死一个能力强大的向导。

  没有哪个向导能毫发无损地熬过孤身一人的结合热,凌远同样不例外,他心里很明白,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提前失去向导能力,而最糟的结果也很好预测——那就是死于结合热。

  对此凌远说不上多乐观,即使自己医术高超亦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这几天内丢掉性命,他握着体温计发了会儿呆,等他将体温计放回医药箱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好的心态。在完全失去行动和思考能力之前,凌远果断地将医院近期的行政事务都处理完,之后给李睿和金副院长各去了一个电话,说明自己这一周有些事需要处理,不能正常上班了。具体原因他没有说明,李睿和金副院长十分默契地并未问起,只是说让凌远放心。

  凌远当然放心,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医院也是如此。

  之后凌远本想打个电话给凌欢,后来又觉得这个举动有些怪异,就放弃了。他勉强打起精神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阳春面,慢腾腾地吃完,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都不会有什么进食的机会了。凌远吃晚餐的时候,小玉站在一边,有些烦躁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凌远被她扇到几下,就伸手想摸摸她,想稍微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没成想小玉扭过身子就狠狠啄了他的手背。

  凌远悻悻抽回手臂,安安静静地吃完晚餐。

  高热果然在几小时后如期而至。这时凌远发觉之前靠进食来补充体能的决定并不正确,因为当体温超过39℃,很快他就将胃里残留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反复折腾几次后凌远没了力气,胡乱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和扑感敏就上了床。药物实际上对他的症状没有太大缓解作用,但好歹能让他的大脑运转变得迟缓一些,凌远觉得只要他不去想,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为了让体温保持在不容易致死的范围内,凌远将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他的身体在薄被之下蜷缩了起来,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水枕里。凌远有时会觉得很冷,但没多久又会感到燥热,相比四肢百骸的痛感,忽冷忽热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折磨。

  他也曾体温一度蹿到40℃,可没有哪次的痛感会比现在强烈,凌远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被从身体里拆分出来,扔到地上狠狠碾碎,接着这些残破的骨渣又被强行塞回自己的身体里,紧接着整个人又被压路机碾了十遍八遍。

  我怎么还活着呢。凌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皮很沉,很烫,视野一片模糊。他在清醒的状态下熬过了第一个夜晚,直到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才失去了意识。

  结合热通常要持续五至七天,即使是求生意志再强的向导,要撑过这几天不但要以失去向导力为代价,同时还得脱几层皮。有些向导无法忍受结合热带来的痛苦、也拒绝接受其他哨兵,最终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凌远鲜少有听天由命时候,多年前感染飓风病毒算一次,这算是第二次。在昏迷十个小时后,凌远暂时清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又吃了次药,很快又重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多时又昏睡过去。

  长时间的睡眠让他失去了时间感,身体像是个电量即将耗光的玩具,终归是不听使唤了。

  当凌远连手都快抬不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小玉金棕色的羽毛,他想喊她,嗓子却已经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小玉立在床边,她的一只脚依旧肿胀着,只是她看起来对此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望着凌远,眼神是温和而担忧的。

  对不起。凌远无声地说。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小玉一直都被他连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伤害。凌远很自信自己没有刻意伤害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他自己和他的精神体。

  对于小玉,他亏欠了许多。

  没过多久,凌远又陷入了昏迷,小玉歪了歪脑袋,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凌远身边,用喙仔仔细细地梳理着凌远的刘海,直到感觉非常满意了才停下。它温柔地注视着凌远,最后俯身用脸颊蹭了蹭凌远的鼻尖,身影变得透明起来,渐渐消散了。

  凌远再一次醒来时,身体的多数不适已经褪去,唯有几天没进食带来的眩晕和无力还影响着他。他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玉?”他哑着嗓子低低叫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声。

  卧室内安静得可怕,哪里都没有小玉的影子,凌远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凌远明白过来,小玉以自己的死亡换取了他的生命安全。

  那只体型庞大而美丽的金雕再也不会出现了。直到这时,凌远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悲伤,他失去了李熏然,失去了向导能力,也失去了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老朋友。

  他还活着,可那些他所珍惜的、爱着的事物,已经离他而去了。

  ☆

  自从离开塔,李熏然整整三天没有言语,夜不成眠。他就像一尊雕塑那般端坐着。

  “你有好几天没休息了。”童念将饭盒搁在李熏然面前的茶几上,之前她跟李熏然搭话,李熏然从来没有回答过,她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说,“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之后,李熏然总算开口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熏然肯说话了,这让童念多少有些惊喜,便刻意忽略了李熏然要赶她走的意思,大着胆子说道:“我是你的向导,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不会是我的向导。”李熏然说,“现在不是,将来也一样。”

  的确,凌远以特别残酷的方式拒绝了他,还故意把他推给了另一个向导,可李熏然仍然无法接受别人,也没有跟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意愿,不论这个人是向导还是普通人。

  童念安静地望着李熏然,没有再说什么,一双漂亮白皙的手在背后拧作一团,可见内心也十分纠结。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李熏然说着站了起来,想离童念远一些,“不值得的。”

  说完最后四个字,李熏然眼前一黑,跌了下去。

  童念及时发现了李熏然的异常,只是作为一个体能非常普通的女性,她没办法拉住李熏然,反而被一起带到了地上。她用尽全力才护住了李熏然的脑袋,使得他不至于撞上茶几。起初童念以为李熏然是单纯的虚脱了,可在她尝试几次试图唤醒李熏然均以失败告终之后,她不得不承认,李熏然陷入了神游状态。

  神游症这个概念童念只有在教科书上见过,当哨兵的一种感官被极度放大,其他感官就会近乎消失,陷入神游的哨兵会迷失在自己的精神领域内,这个时候只要发现及时哨兵还有救,可当哨兵的意识进入“井”,再想将他拉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昏迷对于哨兵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否则出现异常的感官在神游症之后恢复正常的可能性极小,昏迷算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童念当即放平李熏然,在确认没有任何异物阻塞他的呼吸道之后,将李熏然的一只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的一侧脸颊。肢体接触所能建立的联结太过于微弱,童念无法进入李熏然的精神领域。短暂的考虑之后,她咬破李熏然的食指,意图用少量血液建立联结。

  然而很快,她再次败下阵来。

  她见过的哨兵实在太少,跟李熏然短短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可奈何之下她联系了“塔”,那边来人很快,一小时内就将李熏然连同她转移到了静音室内。

  在场的几个向导使尽浑身解数同样也无法将李熏然的意识从精神领域内拉回来——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无法进入李熏然的精神领域,异常坚固的精神屏障挡住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一个向导问。

  在进入李熏然的精神领域之前,估计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童念捻着自己的裙角,看了看在病床上毫无意识的李熏然,弱弱地建议道:“如果凌远在场,他是不是就能恢复意识了?”

  这时对于凌远的处分已经公示出来了,向导们听见”凌远“这个名字后脸色都不太好,从前凌远是他们之中最优秀的,现在凌远被撤职,跟手底下的哨兵产生感情真是个一言难尽的污点。公示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哨兵和凌远有牵扯,这会儿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你才是他的向导。”在场最为年长的一个向导拍了拍童念的肩膀。

  “可是我……没办法救他。”童念的眼眶有些红。

  “你当然有办法。”年长的向导说,“在你入职的时候有存血对吧,虽然早了些,可也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将向导的血液注射进哨兵的身体,强行建立深层联结,这是当哨兵执意拒绝配给的向导时最无奈、最强制的一个方案。

  “再犹豫他就回不来了。”另一位向导劝说童念,“现在就向上边申请吧。”

  在童念递交申请后,塔的办事效率十分高,在二十分钟内童念的备血就从血库调出,注射入李熏然的体内。童念深知自己这么做将来一定会被李熏然厌恶,可为了保住李熏然的性命,她别无选择。

  当输血完成后,童念终于突破了李熏然的精神屏障,其实她这次没有被对方的屏障阻挡完全是因为此时李熏然的身体里的一小部分血液属于她,所以屏障误认为她是李熏然,可以说是一种作弊吧。

  进入李熏然的精神领域,童念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领域,没有哪个哨兵的精神领域能达到这种规模,甚至连很多向导,包括童念自己,都无法拥有这么大的精神领域。

  精神领域的大小通常与向导的强弱有关,强向导在扩张精神领域时相比一般的向导更为轻松,而哨兵的精神领域大小得看他的向导有多少闲情来拓展,毕竟哨兵本身只有精神领域的使用权。

  李熏然的精神领域几乎是一整座城市,童念站在某个角落,感觉有些晕眩。好在有血液作为媒介,在它的指引下童念总算找到了李熏然。

  童念来到了一个规划不错的住宅小区,找到李熏然所在的那栋楼,乘电梯抵达正确的楼层。她先按了按门铃,没人应,随后她尝试着拧了一下门把,门应声而开。

  她一开门就看见了不远处沙发上那个抱着德国牧羊犬的男孩。

  “凌远!”听见开门声,男孩没有看清来的人究竟是谁,就和牧羊犬一齐冲到了玄关。可当他发现来的人不是凌远后,立刻收敛了笑颜,用力将童念推到门外就想关门,“你不是凌远,不要进来!”

  童念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还真被他推到了门口,在对方向关上门的时候童念死死扒住了门框,房门重重砸在她的手背上,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童念估计自己的手骨已经粉碎性骨折了。

  男孩见自己伤了人,不再想着关门,有些愧疚地望着童念已经红肿起来的手。

  “没事没事。”童念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面对缩小版的李熏然时依旧和颜悦色。

  “对不起。”李熏然闷闷地说着,扯着童念的衣角将人领进家里,安置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童念看着他从茶几下的医药箱里拿出了云南白药,显然是要给自己处理伤口,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至少李熏然没有因为神游症变得乖戾。

  “你包扎得很好看。”童念对李熏然说。

  “谢谢。”李熏然看着童念的手,头都不抬。

  虎子见没人搭理他,就自顾自跃上沙发。将兔子玩偶压在身下,郁郁寡欢的样子。

  “为什么执意留在这里?”童念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吗?”

  “我知道。”李熏然的睫毛很长,漂亮的眸子被浅灰色的阴影覆盖着,他说,“我做错事了,要在这里等他回来,这里是他的家,他总会回来的。”

  童念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凌远,同时她也确认了,李熏然现在所拥有的精神领域曾属于凌远。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所有向导都无法突破这个精神领域的屏障,凌远一直位于强向导的最前列,他的精神屏障怎么可能被随便一个向导突破呢。

  凌远是一个强大而富有魅力的向导,童念甚至无法将自己和对方进行对比,当然也完全不用比,谁这么做都是自不量力。童念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的确做不好毫不在意。

  当务之急是将李熏然带回去。童念定下了目标。

  “有些话,我认为还是你当面对他说更好。”童念对李熏然说道。

  “可是我……之前说了很过分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我的。”李熏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沙发上。

  在李熏然和凌远最后的那次会面中,他们几乎决裂,当时气头上的李熏然的确是恨着凌远的,而当心火消退,李熏然更多的还是后悔,后悔自己用最激烈的语言伤害了凌远。

  “他不会的。”童念安抚道。

  “你怎么知道?”李熏然难过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知道得不多。”童念坦然地说,“但你要道歉也要当面对他说,而不是缩在安全领域内等他来找你,这样缺乏诚意。”

  李熏然没言语,只是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童念知道他这是在考虑自己的建议了。

  不多时,李熏然的身影消失了。

  童念成功了,李熏然在她劝说下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等她退出李熏然的精神领域,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李熏然已经醒了。他的眼睛有些失焦,可他依旧十分急切地辨认着眼前的每一张脸。

  凌远不在其中。

  李熏然十分失望,低声念了一遍凌远的名字。

  童念看在眼里,难免心里有些酸涩。她想要取代凌远在李熏然心里的位置估计这辈子是没办法做到了。

  李熏然在静音室调整了一周有余,他和童念都没有再提起要去找凌远道歉这件事,等到童念确认李熏然已经恢复健康、并且第二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去复职时才对李熏然坦白:

  “凌远在十天前就已经被塔撤销了职务,而且就在昨天,他已经被除名了。”

  李熏然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颤声问道:“为什么会被撤销职务和除名?”

  童念抿着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李熏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问:“是因为我吗?”

  “嗯……有一部分是。”童念回答道。

  李熏然没有再问另一部分是什么,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可能也找不到他了。”童念说,“其实在前几天,他已经出国进修了,医学方面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谢谢你。”李熏然望着自己还未取出留置针的手背对童念说。

  童念并没有多高兴,勉强地笑了笑。

  李熏然终归是,连和凌远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tbc-

不收刀片和眼镜片,不收不收,实力拒绝。

10 Jul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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