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的嗜睡症状始于他和李熏然在一起的第四个月，起初他们对此都不太在意，只当是工作过于繁忙，身体急需休息所带来的反应。
直到这个症状持续了一个多月，并且稍微有些影响生活后，两个人才重视起来。李熏然二话不说，请了一天假押着凌院长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显示凌远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正常值，如果硬是要挑出些毛病，那大概就是胃不太好了。
那怎么会这样呢？李熏然坐在凌远的办公室里翻看检查报告，心里一阵迷茫，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太无聊，所以凌远才会在跟自己亲昵的时候睡过去吧。
思来想去，李熏然认为检查结果不会有什么问题，同时对凌远身体健康这件事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也就不太在意凌远总是打瞌睡这件事了。
再后来，凌远向导能力的逐渐恢复解释了一切，李熏然总算能安心一些了。
向导力的恢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刚开始的几天凌远甚至看不到虎子，虽说不论是李熏然还是虎子都不觉得凌远会止步不前，但虎子着实为此又难过了一个星期有余。
当然后来自打凌远能看见虎子后，虎子当了好久好久的小公举。
由于国内还没有向导在完全失去能力后又恢复的先例，凌远自然成了“塔”的重点研究对象，身体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能力测试也是每个月必须进行一次。凌远不会落下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必须配合“塔”方方面面的考核，李熏然想如果他是凌远，估计能直接睡到地老天荒。
两天后就是凌远的第六次能力测试了，而此时他正在外地参加研讨会，“独守空房”的李熏然百无聊赖地玩着虎子的大耳朵，虎子咂咂嘴，将下巴靠在自己的前爪上，眼睛都懒得睁开。
“你怎么这么懒啊？”李熏然笑着轻轻弹了一下虎子的鼻尖。
虎子这才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一爪子扒开李熏然的手，嗷呜一声。
“唉……”李熏然又揉了揉虎子的大脑袋，实际上他这会儿特别想给凌远打个电话，又不知道对方是正在忙还是已经休息，也就不太舍得去打扰他。
他搂着虎子歪在沙发上，脑子放空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有些似曾相识。上一次他在纠结要不要给凌远打电话，似乎还是他开始追求凌远的时候，距今也有将近五年了。
而现在，他和凌远确定关系也超过了一年，可有时候李熏然还是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那可是凌远呀，一位顶尖的医生，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想到此处李熏然不禁傻乐起来，手没轻没重的，勒得虎子四足乱蹬，最后不得不从李熏然的怀里挣脱出来。
就在虎子打算再也不搭理李熏然的时候，专属于凌远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一人一汪尽释前嫌，飞速扑向茶几拿起手机。
“哥！”李熏然划开屏幕接听，十分欢快地叫了一声。
“熏然，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凌远笑着问。
“我跟虎子都挺好的，”李熏然糊撸着虎子的大脑袋也跟着笑，“就是——”
“我想你了。”凌远没等李熏然说完就抢着说完了对方的台词。
李熏然不摸虎子了，双手捧着手机，就这么脸热了起来。凌远的声线听起来略微有些沙哑，比平时还要性感些。
“我也……很想您。”李熏然不知不觉就对凌远说起了敬语，他十分关切地问道，“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还成，不算太累。”凌远回答道。
李熏然瞄了一眼挂钟，晚上十点半，不算太晚，但如果凌远在家，这会儿可能已经睡着了。他又问道：“晚上还有应酬？”
“李警官要查岗吗？”凌远笑着说，“之前的确有聚餐，不过已经结束了。”
“哪儿跟哪儿啊，我对凌院长您可是一百个放心。”李熏然说着说着还真得意起来，“我的眼光可好了。”
凌远听着李熏然那得意的劲头，觉得十分有趣，说：“我们李警官的确眼神不错。”
李熏然可不像前几年那么好糊弄：“您这是在偷换概念。”
“好，我承认，李警官你有时眼光也不错。”凌远憋笑。
李熏然深知和凌远扯这些有的没的很难占上风，干脆转移了话题：“哥，你明天回得来吗？后天一早我们还得到‘塔’报到呢。”
“明早还有些需要收尾的地方。”凌远说，“下午的航班，到家估计晚上了。”
“好，我在家等你回来。”李熏然有些雀跃地说。
凌远说行，还嘱咐李熏然要是饿了别忘了先吃饭，两个人相隔两千一百公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也舍不得跟对方说一句晚安——即使他们明天这时候就能见到对方了。凌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李熏然窝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听了大约有十五分钟，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凌远这么睡着了会不会感冒？李熏然又担心了起来，虎子望着自己的主体，心想恋爱中的人类呀，怎么看都有点傻乎乎的呢！
☆
李熏然的担心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傍晚，这段时间刑警队意外地没有大案要案，一群人连续坐了半个多月的办公室，闲得都快想跟着消防员去树上救猫了。李熏然准点下了班，刚走出办公大楼，一片巨大的阴影就朝着他的脑袋笼罩下来。
李熏然吓得一个机灵，抬头便看见了一对巨大的金棕色羽翼，阳光从羽毛的缝隙间透过，像是为这对漂亮的翅膀镀上了一层金边，美不胜收。
“小玉！”李熏然笑着伸出手臂，金雕盘旋着调整好了角度这才稳稳落在李熏然的手臂上边。她望着李熏然歪了歪脑袋，最后一步一步挪到他的肩膀上，矮下身子用脑袋蹭着李熏然的脸颊。
自打小玉死而复生，李熏然觉得她的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至少在对待李熏然和虎子的态度上，她比以前要耿直了不少，会很直白地表达自己对他们的好感了。
虎子看到小玉也很激动，两只前爪搭在李熏然的身上，站直了想要用鼻尖碰一碰小玉，奈何身高不太够，气得嗷呜了两嗓子。小玉瞥了虎子一眼，抖了抖翅膀，羽翼轻巧地掠过虎子的鼻子，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熏然看了看时间，这个点按理说凌远应该还在飞机上，那么小玉……是自己飞回来的吗？精神体和主体间的联系是必然的，所以精神体的活动范围绝不会大于主体能感知到他的距离之外，这么想来，凌远的向导能力可能不仅仅是恢复到了先前的水平，很可能已经超越了从前。
李熏然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更爱凌远一些。他开开心心地哼着小曲儿，带着他的鹰与犬回家准备晚餐去了。
他把时间控制得不错，在他炒好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的时候门铃也响了起来。李熏然完全没有思考凌远明明有家里的钥匙为什么还要按门铃，一路从厨房蹦到玄关开门，速度快得惊人。
李熏然拧开门把，正想给凌远一个熊抱的时候，一只一人多高的巨型玩具熊就被塞进了他的怀里。他抱着玩具熊有些懵地往后直退了两步，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我回来了。”凌远笑着进了门对李熏然说道，“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哥。”李熏然举着玩具熊看了又看，不禁感叹，“好大个啊。”
“还有更大的，不过实在带不回来。”凌远放下行李箱，关上了家门，虎子倚着他的腿直哼哼，一副熟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即使李熏然怀里有个他最喜欢的毛绒玩具，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凌远给虎子顺了顺毛，又被对方浑水摸鱼地舔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解脱，好好吃上一餐家常饭。
在凌远还看不见虎子的时候，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记得给虎子带一两个毛绒玩具，现在凌远家的客房已经成为了虎子的专属房间，他的所有毛绒玩具都在里边，看起来倒也温馨可爱，平时李熏然如果随便进那个房间拿玩具，虎子可是会生气的。不过虎子的玩具房的靠窗角落有着个巨大的鹰架，偶尔小玉心情好也会在那儿休息。
晚饭后李熏然包揽了收拾餐桌和洗碗这些后续工作，凌远也就不和李熏然争，只是搂了搂他的腰以示感谢，就领着虎子下楼了，而小玉依旧站在餐厅的某个能看见厨房的椅背上，她眯起眼睛，看起来十分舒坦惬意。
当李熏然洗好碗，将流理台上的水珠擦拭完走出厨房时，小玉的脑袋向下一点一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李熏然笑着摸了摸她的胸口，见小玉没有要跟着他离开的意思就独自离开了餐厅。
等他回到客厅时发现，凌远和小玉的情况相似，已经斜倚着沙发睡着了。虎子躺在凌远身边，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一对深棕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仿佛是在告诉李熏然别打扰他和凌远。
李熏然挑了挑眉毛，他怎么会让虎子如意呢？
“哥，等会儿洗完澡再睡吧。”李熏然坐在沙发扶手上捏了捏凌远的手臂说，“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胃不好的。”
凌远闻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向李熏然：“我又睡着了？”
“是啊。”李熏然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哥你早就习惯了。”
“是该习惯了。”凌远强打起精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实际上他从前历来觉少，现在睡眠时间变长总让他有种浪费时间的感觉，“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正常。”
“一定可以的。”李熏然难得有机会安抚凌远，他说，“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就当提前体验老年生活了。”
“到时候我是老了，你还挺年轻的。”凌远说。
其实凌远还是挺在意他和李熏然这十多岁的年龄差的。
“哪儿的话。”李熏然按了按凌远的肩膀，“到时候您八十我也七十了，不都差不多。”
凌远明白李熏然是在安慰自己，也就不再纠结年龄的问题了，反而更正了别的：“对了，人到老年可能也不是我们现在这样，老年人的睡眠更少，我们真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估计白天打瞌睡，然后凌晨天不亮就下楼遛弯了。”
“那也蛮有意思的。”李熏然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透彻，他握了握凌远的手说，“说不定还能假如广场舞大军，唉到时候我可得看好您，别让哥你被老太太们搬走了。”
凌远啼笑皆非，一时间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李熏然见他醒了个彻底，就没羞没臊地和凌远黏糊了一会儿，直到虎子扯着嗓子大汪一声，这两个年龄加起来也七老八十的成年人才不得不暂时分开。
李熏然去楼下冲了个澡，洗干净了按摩浴缸，打算让凌远好好放松一下。他调好水温，这才上楼找凌远。而此时的凌远正从餐厅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果盘。
“慰劳你一下，这些日子辛苦了。”凌远将果盘塞给了李熏然。
“不辛苦。”李熏然接过果盘，很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对了哥，我给你放了热水，你可以准备洗澡了。”
“不一起吗？”凌远瞅了瞅李熏然还带着水珠的鬓角问，“我还以为……”
“我是很想。”李熏然说着说着脸就红了，“不过明天还要能力测试，还是不了吧。”
李熏然是很懂自己的，如果跟着凌远进了浴室，他能把持住自己那才叫一个奇怪。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凌远就干脆地下楼洗澡了。李熏然望着凌远，眼睁睁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自己抱着果盘，越想越后悔，心想做人果然不该太要脸。
李熏然心不在焉地吃着凌远给他准备的水果，分量不小，种类颇多。不多时虎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想来是凌远在浴室门口构建了屏障，想趁机揩油的虎子进不去，很是沮丧地在李熏然的脚边躺了下来，化作一滩地毯。李熏然笑着踩了踩虎子的肚皮以示安慰，虎子连一个含糊的哼哼都懒得给他。
等李熏然果盘里的水果吃得干干净净，又玩了两局手机游戏后，凌远还没有从浴室出来。李熏然算了算时间，距离凌远进浴室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凌远可不会泡澡泡这么久。
李熏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时候要是凌远泡昏了怎么办？他嚯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向楼下的主浴室，谢天谢地凌远没有洗澡时反锁门的习惯，否则这会儿估计能上演李熏然徒手拆门。
浴室内水汽氤氲，稍微有些热，凌远的一只胳膊搭在浴缸边，头靠在颈托上，微微向右倾斜，他阖着眼，好在呼吸顺畅，看起来应该是又睡着了。
李熏然看着看着，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虎子站在浴室的门口小小地哼了一声，李熏然这才发现虎子也在，想都不想就拉上了浴室门，将虎子拒之门外。
凌远看起来睡得很沉。李熏然小心翼翼地靠近浴缸，一只手撑在凌远颈侧的浴缸边缘，视线从对方的下巴一直滑到脚踝。凌远的身材相当匀称，李熏然喜欢得不行，就在他踌躇着要不要叫醒凌远的时候，凌远趁其不备，伸出双臂牢牢扣住李熏然的脖子，猛地使了个巧劲儿将重心不稳的李熏然直接掀进了浴缸里。
浴缸内原本就即将满溢的温水立刻漫了出来，哗哗的水声在李熏然听来有点像海浪，不过此时的他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着实被凌远摆了一道，还呛了水，靠着凌远咳了个惊天动地。
凌远一看自己玩大了，马上拍着李熏然的脊背为他顺气，说：“抱歉熏然，我真没想到自己能成功。”
“难得哥这么有玩心。”李熏然在凌远的帮助下脱掉了湿哒哒睡衣，他倒是不生气，只是没想到凌远会这么做，而且有些疑问，“对了哥，你是从一开始就在装睡吗？”
“一开始我是真睡着了。”凌远说，“只不过在你踏入我的屏障的时候，我就醒了。”
“噢……”李熏然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靠过去亲了亲凌远，又握住了凌远的手腕问道，“所以凌院长这是想干什么？”
“我想袭/警。”凌远笑得别有一番深意。
“性质有些严重。”李熏然蹭着凌远的脸颊说，“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可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真可怕。”凌远扬起下巴，稍微眯了眯眼问，“警官，可以选择私了吗？”
“原则上不可以。”李熏然舔吻着凌远的唇角说，“如果是凌院长您，我可以考虑考虑。”
“意志不坚定啊。”凌远笑着侧了侧脸，加深了这个吻。
“谁让对象是您呢？”李熏然说着，终于和凌远一齐将理智抛之脑后，进行了某些更加深刻了解彼此的活动，稳固精神联结。
事后，在睡梦中的李熏然看见了一片海，清澈的海水从海岸线边的金色慢慢由青绿色转化为一片蔚蓝，他泛着一叶舟，小船的倒影清晰地投射在了不深的水底，若不是偶尔有些细碎的浪花，他真会有种自己漂浮在空中的错觉。李熏然歪着头看了看水底不知名的漂亮小鱼，再转向身后，便看到了笑盈盈的凌远。
“这里是……”
“是我的一部分精神领域。”凌远说。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李熏然回忆到。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看到的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目光所及之处是正在湖边饮水的马群。
“那也是我的一部分精神领域。”凌远望向远方，“这里应该算……临时起意的违章建筑？”
李熏然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到这里看看。”凌远恳切地说。
“好啊。”李熏然握住了凌远的手说，“以后我们去看看吧。”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丽的地方，李熏然想，如果能和凌远一一走过，那真是太让他期待了。
-FIN-
才不会说我原本想骑自行车呢【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