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预感
只是比之前多作死了一点点而已
————————————————————————
季白醒来时，清晨的阳光像羽毛般轻轻搔着他的眼睑。身上盖着的被子虽轻，却超乎寻常的暖和，他伸展了一下四肢，又舒舒服服地将自己团了起来，迷糊了好一阵之后才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北京的家，而是在庄恕这儿。
纵使怀里的枕头软绵得像一朵云，可和昨晚季白拥着入眠的大活人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庄恕去哪儿了？季白觉得自己有点雏鸟情结，只要庄恕不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就浑身不自在，他赶忙蹦下舒适的大床，急匆匆地寻觅庄恕的身影。
好在庄恕并没有离开，他刚吃完早餐，桌上还留着季白的那一份。看了看时间后，庄恕跟季白道了声早上好，接着问道：“怎么起得那么早？这才刚过七点。”
季白怔怔地望着庄恕，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即使分明是他自己在三十小时前飞越了半个中国来投奔对方、下飞机就大病了一场，可到此时此刻还是很难相信，喜欢的人跟他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你……这是要出门？”季白的问题十分傻气。
“很显然，我没有病假可请，”庄恕笑着摊开了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总得去上班的。”
季白安静地凝视着庄恕，湿漉漉的眼神在庄恕看来好似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大宠物。
实在是太犯规了。庄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亏欠了眼前这位太多，所以这辈子在对方面前简直毫无底线，季白有点不舒服他都要心疼半天，这会儿他已经在思考要怎么补偿独自在家的季白了。
“晚上我会尽量早些回来。”庄恕说着还不忘观察季白的表情，见对方无甚反应，差点没对天发誓，“我保证，七点之前到家。”
季白终于点点头，伸手去够自己的那份早餐，说：“饿了……”
庄恕反应比他更快，把盘子移到了边上，让季白扑了个空。
看得见早餐却吃不着的季警官一脸迷惑。
“先去洗漱，牙膏给你挤好了。”庄恕笑着对他说。
“哎。”季白也跟着笑了起来，依照庄恕的意思去洗漱。
洗脸台上搁着一条全新的洗脸巾，水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摆在一边。季白发现，不论是毛巾还是水杯牙刷，庄恕给他的款式都和他自己的一样，只是颜色稍有差别。季白拿起牙刷，对着镜子展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有一个心思细腻的恋人在身边，每天都甜得像活在蜜罐里一样。
季白乐呵呵地刷着牙，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将记忆开始恢复这件事告诉庄恕。于是他急急忙忙地刷完牙、洗了脸，可惜庄恕出门的时间要比他预想的早得多，季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庄恕已经在玄关换鞋了。
庄恕换上皮鞋，拿了包正要离开，抬头就看见季白正朝自己走来，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样子，他自然而然地走上前，飞快地啄吻了对方，接着说：“乖乖呆在家里，吃完饭记得吃药，中午我会帮你订餐，房间里电脑平板随便玩，我走了。”
直到庄恕关上门，季白还处在忘词状态，站在门口杵了足有五分钟，之后才慢慢挪到餐厅吃早餐。
庄恕为季白留下的早餐分量不少，不过都是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季白吃得很欢，洗了碗后他回卧室拿了药就着温开水服下。大概是药里有些安神促进睡眠的成分，不一会儿季白又开始犯困，在医院呆惯了的他对吃完药就睡觉的生活习以为常，于是回到床上小睡片刻。
或许对季白来说，庄恕家真的是绝佳的休养场所，睡梦中的季白又恢复了些零散的记忆，不过年代太过久远，让他在醒来后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和代入感。
他坐在床边缓了缓，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想起跟庄恕的过往，焦躁了起来。季白打算等庄恕下班回来问问对方，在此之前，他认为自己可以在庄恕家找找线索。
正如季白前一天晚上观察到的那样，庄恕家很干净，甚至有些“干净”得过分，整个家里能够增添人气儿的东西只有鞋柜上的高颈花瓶和床头柜最底层抽屉里的烟灰缸。
季白在自己家的时间不算长，但那才是一个“家”本该有的样子，沙发上总会搁着几个软垫抱枕，桌子上有翻开的书本、自己房间里数量可观的模型，观景阳台上的绿植和茶座……这些东西在庄恕家都是见不着的，如果让季白从家装还推测一个人，那么庄恕无疑是一个心肠冷硬、没有生活情趣的人，但就季白和庄恕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怀疑，却又忍不住为庄恕开脱，当医生并不比刑警轻松，庄恕大概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装饰自己的住所。
可是他很确定，只要自己来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季白打开庄恕的衣橱，正装和休闲装分别挂在两边，并按照颜色和适合穿的季节排列整齐，看起来十分清爽。不信邪的季白比对了每一件衣服的袖长，发现长度都是一致的之后变得沮丧起来。
庄恕比季白高了几公分，倘若衣柜里有季白的衣服，袖长肯定会有些参差不齐。
不过在关上衣柜门之前，季白有了新的发现——一个差点就要被衣物遮住的深色礼盒。季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它。
盒子里搁着十多支风干了的玫瑰，深红色的居多，还有几朵粉玫瑰和香槟玫瑰。每一朵花的枝干都被修剪整齐，体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一看就是庄恕的手笔。
在这十几支玫瑰之上还搁着一个同样是干燥处理过的红玫瑰胸针，这朵玫瑰比如其他的漂亮，不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比不上其他，但很显然，庄恕在这朵花上倾注的个人情感要更多一些。
季白记得这朵红玫瑰，正是自己失忆后第一次向庄恕索吻时，从花束中抽出来的那一朵。
其他的花啊，想来也是他自己拿给庄恕的。
短暂的甜蜜之后，季白觉得庄恕身上的疑点更多了，既然庄恕如此珍惜和自己有关的物件，家里怎么可能没有自己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呢？
季白想，自己开始恢复记忆这件事，恐怕得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庄恕了。
至少，不是现在。
季白心事重重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庄恕回家的前一秒，天知道庄恕是怎么在晚高峰时间踩点回来的，手上还拎着半成品状态的晚餐。
庄医生可不敢让失忆症患者当自己的保姆，毕竟工作一天回来发现厨房被烧掉大半个这种风险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
“饿了吗？再过十五分钟吃饭。”庄恕说着，把包搁在鞋柜上，径直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他带回来的食材都是已经加工过的，只要回锅热一热就大功告成，因为季白前一晚高烧，现在也不能吃比较刺激的食物，庄恕还特意用带回来的骨头汤给他做了一碗阳春面。
在庄恕做晚餐的时间里，季白把庄恕的包拿回了客厅，庄恕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也被他挂回了卧室的大衣架上，等他折返回来摆齐玄关处的鞋子，庄恕已经端菜上桌，招呼季白吃饭了。
季白看了一眼时间，果然从庄恕进门到现在，正好十五分钟。不禁在心里惊叹外科医生对时间的掌控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在饭桌上，季白一边犹豫要不要向庄恕说出心中的疑问，一边安静而迅速地消灭碗里的面条。他吃东西的速度太快，庄恕看不过眼了，放下筷子说道他：
“别吃这么快，又没人跟你抢，太急影响消化。”
季白闻言点点头，斯斯文文地一根儿一根儿数着面条。
过了一会儿，庄恕问：“季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别说，还真有。
“庄恕，我们……认识多久了？”季白望着庄恕，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不久不久，还不到半年。庄恕无法实话实说，只好硬着头皮现编：“就是去年的这时候，你来这边出外勤的时候认识的。”
庄恕这么说着，还在心里祈祷季白不要问得更细，不然只要失忆前是霖市刑警队队长的季白反复问几次，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
所幸季白的重点暂时也不在这个上边，他继续说道：“你走了之后我在家里看了看，为什么这里没有我的东西呢？”
庄恕在心里叫苦不迭，心说那是因为你之前根本没来过啊，他想了想，说：“你以前工作很忙的，来我这儿呆一整天的情况不多，再说了有时候我们也——”
季白抛给庄恕一个好奇的眼神。
“我们也会直接去酒店。”庄恕觉着自己基本上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庄恕还没来得及害臊，季白的脸倒是先开始红了，他咕嘟咕嘟地喝完面条汤，端着碗进了厨房，哗啦哗啦地洗了半天，不出来了。
都是男人，谁还不懂谁啊，去酒店过夜难不成还能盖着被子聊天数星星看夜光手表吗。
庄恕被留在餐厅消灭剩下来的食物，心想下次不能在吃饭时间驴季警官，也不能聊少儿不宜的事情，否则总有一天会像第一医院那位年轻有为的院长一样被胃病折磨。
等庄恕吃完晚餐，季白还在水池前跟碗筷“搏斗”，庄恕拿对方十分没辙，用肩膀把人挤到一边去，搁下手里的盘子，再拿了毛巾给季白擦手。
季白的那双手十分漂亮，如果不是右手上的枪茧太过明显，庄恕大概会以为对方是钢琴师。他仔仔细细地擦干了季白的每一根手指，也没忘了擦拭手背和手腕，态度像是对待一对易碎的古代瓷器。
“现在是没以前凉了，不过你的病才刚好，别玩水玩这么久。”庄恕捏了捏季白的指尖说，“你看看，都冷冰冰的，你是觉得自己现在身体特别好了是吧？”
“庄恕……”季白低低叫了一声庄恕，走进了些，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腰，“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庄恕迟疑了几秒，才拍了拍季白的脊背，回应道：“我知道的。”
“那再好不过了。”季白吻了一下庄恕的嘴角，又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对方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庄恕，你千万千万，不要骗我啊。
季白如此想道。
-tbc-
早晨发现猫好多了，终于能安心写点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