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玻璃纸之夜
不虐,别怕。
同时写两篇文太作死了T^T
今年的最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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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去年这时候有来过新城吗?”季白问。
他虽坐在沙发上,脊背却不自觉地绷直了,搭在大腿上的右手紧紧握着,指节泛起了青白的颜色。季白很紧张,甚至可以说,他有些害怕了。
他怕自己无端怀疑了庄恕,更怕自己不负责任的臆测被证实。
赵寒显然不能明白季白此刻的心情,相对的,他无视了季白的询问,反倒对季白记忆的恢复感到十分惊喜,他大声说:“三哥,你的记忆恢复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很想你。”
“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否则我怎么会来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季白对赵寒说。
“去年七月?”赵寒向季白确认时间。
“啰嗦,”季白有点恼,好在他还知道赵寒跟自己摊上的事情无关,他按捺住焦躁的情绪,补充道,“六月到八月之间吧,我到底有没有来过新城。”
赵寒在短暂的停顿后,十分确定地告诉季白:“没有。”
季白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接着问:“这么确定?”
“当然啦,那时候我们先是在云南,后来我和姚檬受伤在当地住院,你和许诩他们又去了缅甸,中间是不可能有时间到新城去的。”赵寒说着还不忘给自己打包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记错?”
这下可好,季白的心彻底凉了,他握着手机,张了张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赵寒察觉出季白情绪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季白深吸了一口气,心口闷得发疼,“一点个人问题。”
“这样……”季白不愿意直说,赵寒也不多问,只是说,“队里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案,上边调了洪队过来暂时顶替你,多休息一阵吧。”
洪少秋和季白虽不在一个系统,好歹是曾经的师兄弟,季白相信对方的工作能力和人品,工作上的事情正如赵寒所说,不用他来担心。于是季白目前面临的头号问题就是——庄恕为什么要骗自己。
他坐在沙发上茫然了好一阵,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与赵寒的通话已经挂断,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把电话挂掉的。
纠结来纠结去,季白竟然有些后悔打了这通电话,毕竟按照记忆恢复的速度,他估计自己还能高兴一两天。
过了一会儿,庄恕每天为他定的午餐按时送到。季白在霖市呆久了,饮食习惯上是比较嗜辣的,而庄恕为他点的菜偏甜口,之前季白以为庄恕是为了他的胃着想。而现在看来,庄恕当真是对他饮食上的偏好一无所知。
如果他们俩当真交往了一年有余,床都上了不止一次,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又讨厌吃什么?
想着想着,季白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靠在沙发上,环视着庄恕家中的陈设,这里比他刚来的时候要有人气儿得多,花瓶里终于有了几支睡莲,这是庄恕前几天下班的时候带回来的。沙发上的抱枕和防滑垫是他们一起选的,当时他们边上就有一对小情侣因为审美差异起了争执,而庄恕笑着说了一句:
“你喜欢什么样的?都依你。”
季白记得自己还问:“如果我选的你不喜欢呢?”
庄恕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一看到就能想起你,怎么会不喜欢?”
旁边还在争执的情侣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害臊的同性伴侣,拉着手出了店门,女孩儿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们俩。
季白不得不承认,庄恕说情话的本事一绝。
而且,季白看得出来,他不是为了哄自己才这么说,感情是掺不了假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季白也没有怀疑庄恕对自己的感情,不过他确实很难接受庄恕欺骗他这件事。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用力捶了一下茶几,手先是麻,痛感才缓缓爬上来。
或许,他该就此离开庄恕家,离开新城,离开这段荒唐的恋爱。
季白能想象到庄恕带着笑容推开家门,发现自己并不在室内,然后慌慌张张地穿梭在卧室书房之间寻找自己的样子。接着庄恕会给自己打电话,一切都会在这通电话里挑明,从今往后二人再无瓜葛。
庄恕的伤心欲绝大概是季白所能想到的,最妙的报复方式了。
可是啊,光是这么想想,季白就觉得胸腔鼓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对庄恕的爱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这是不会随着记忆的恢复所改变的。
他怎么舍得让庄恕伤心难过。
季白觉得,像庄恕混蛋得这么标新立异的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庄恕下班还有很长一段,勉为其难地将已经凉透了的午餐扔进微波炉里叮三分钟,趁热吃完。
他自打当警察后就没有再注意过饭的冷热了,是庄恕这段时间里一再规劝,饭凉了要热、吃东西不要太快。
潜移默化之中,庄恕改变了他。
季白迫切地想见到庄恕,他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拿了庄恕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揣上手机,出门。
庄恕下了手术台,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心想自己再交代住院医生几句应该就差不多,刚走到胸腔外科的走廊上,就有小护士笑着对他说:“庄医生,你以前的病人来找你啦。”
他还跟护士打趣道:“哟,看来不是医闹。”
抬起头就看见季白站在护士台前,正望着自己。庄恕有些意外,但还是高兴多一些,他走到季白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恢复得不错,就想起您了。”单说演技,季白绝对是在庄恕之上,他既没有表现得过分亲热,亦不显得疏离,把持好了医患之间应有的距离。
“正巧,我也快下班了。”庄恕走进办公室,回过头对季白说,“稍微等我一会儿。”
季白已经等了很久,并不在意再耽误些时间,看到庄恕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不管怎么说,总算看见了生的希望,鼓噪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庄恕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脱下了白大褂,他冲着季白打了个响指,说道:“季警官,咱们一起吃个饭?”
季白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护士台边的小护士一直看着季白庄恕,直到他们走进楼梯间,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庄医生和季警官的衬衫貌似……是同款啊!
真是太巧了,嗯。
至于是不是巧合,季白和庄恕都心知肚明,二人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解决了晚餐,就在庄恕准备回医院取车的时候,季白提议慢慢走回去。
说罢季白很体贴地问:“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累了?”
“不会,”庄恕将车钥匙装回口袋里,“就当陪你消食了,走吧。”
夜晚的微风吹去了一天的暑气,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许多,可其中绝大部分都行色匆匆,像他们这么悠闲的可没有几个。季白与庄恕并排走在人行道上,逆行的路人时不时将他们冲散,每当遇到这种情形,走得快些的那个便停下脚步,等另一个追上,再次比肩而行。
季白偏过头,从过往商店的橱窗里观察着庄恕,他的手握拳、又放松,不知要不要将坦白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
庄恕眉眼柔和,往前走着走着,忽然拉过季白,拐进一个小巷,巷子两边都是高楼,路灯的光线被遮挡住,显得这里格外昏暗。季白不吱声,任由庄恕牵着自己,但心率还是难以抑制地加快了。
他想,庄恕难道是想搞突然袭击?
不过很快季白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岔了。
“这里边有家糕饼店,这个季节应该有桂花饼了。”庄恕握着季白的手腕,带着对方往巷子深处走。
“开在这种地方,能有生意?”季白用一个问题分散庄恕的注意力,然后转了一下手腕,偷偷摸摸握住了庄恕的手。
庄恕的手指有些凉,季白若无其事地用掌心包覆着对方的手指,企图让庄恕的指尖多些温度。
“不但有生意,晚一点来估计就关门了。”庄恕很享受季白的关心,虽然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两个人的掌心就会变得潮湿,只是说这家店的事情,“很多年的老字号了,我小的时候妈妈偶尔会在下班时间给我带两块,那时候真舍不得自己吃,一家人分分就差不多了。”
季白听得认真,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对方提起自己的原生家庭,有些稀罕。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桂花的香气和糕点的甜味搔着他们的鼻尖,十分讨人喜欢。
“就快到了。”庄恕领着季白转了个弯,一个颇有年代感的木质建筑出现在道路尽头,门前栽着两株四季桂,已经长到两层楼那么高,枝繁叶茂,浅金色的小花连成一片,掩映在墨绿色的枝叶间,含蓄而美丽。
季白仰面望着树上的小花,桂花香如同海浪般一波一波拂过他们的发梢,他对庄恕说:“我真不敢相信在市中心会有这样的地方。”
庄恕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季白回望他,心想道,最想不到的应该是你居然骗我还骗得这么真情实感。
当然,既然两个人都把自己赔了进去,将来谁都别笑谁。
他们一起走到糕饼店里,发现主人已经准备关店,不免有些失望,跟店主打了个招呼后正打算离开,店主却叫住了他们俩:
“桂花饼是卖完了,不过多做了两个桂花糕,你们要不要?”
两个人喜出望外,异口同声地说:“当然要。”
店主从冰柜里拿出那两个已经包装好的桂花糕,装进牛皮纸袋递给季白:“本来是给我孙女儿的,她今天来不了,这个放到明天也不好吃,就送给你们吧。”
“那怎么好意思。”庄恕说着拿出钱包,店主却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关上店门,回家去了。
季白对店主喊了声谢谢您,随后打开了纸袋,拿出一盒桂花糕来,桂花糕是透明的,被模具塑造成一朵花的形状,里边带着星星点点的桂花,上边还淋着桂花糖浆,即使是季白这种不爱吃甜食的,看着也觉得非常喜欢。
“真馋。”庄恕数落了季白,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季白用小勺子舀了一块递到庄恕嘴边,说:“你先尝尝?”
庄恕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害臊,不过他还是就这季白的手吃了勺子里的一小块桂花糕,桂花的甜香几乎要沁入他的心里。
“挺甜的,不错。”庄恕说着抬起头,发现季白正盯着自己,嘴里还含着勺子。
看起来……挺傻的。
他笑着拉开季白拽着勺子的手,将季白推到桂花树下,再凑过去吻他。庄恕的一只手搁在季白的腰上,能够很明显的感知到对方的肌肉从僵硬到放松的整个过程,觉得十分有趣,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嗯……真挺甜的。”季白被亲得嘴唇有些肿,他迷迷瞪瞪地说了一句,又吃起了桂花糕,压压惊。
“回家吧。”庄恕慢悠悠地走在季白的前边,如此说道。
季白望着庄恕的背影,患得患失起来,他在思考,庄恕喜欢的到底是“季白”,还是喜欢那个成日依赖他、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季小白?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确认这一点。
-tbc-
章节名来自芦丹氏的香水八月夜桂花的直译名
一直觉得后续会虐,现在……感觉自己想多了。
预祝大家新年愉快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