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糖葫芦
小标愈发随便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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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远和韦天舒之间的友谊裂痕被抚平之前，李熏然已经拆除了腿上的石膏。
拆石膏的那天，李熏然的兴致很高，起了个大早，害得徐阿姨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问了半天才知道——
这傻孩子是乐得睡不着了。
一条石膏腿给李熏然带来的不便是方方面面的，不好活动只是其中一点，最折磨他的还要数时不时泛起来的痒痒，痒就算了，还挠不到。
如果不是因为石膏上有凌远的签名和大家的祝福，李熏然有点想偷偷把它给砸了。
这块让李熏然感到闹心的石膏终于被拆了下来，可惜的是上边的笔迹在经过液体浸泡之后变得模糊不清，收藏纪念价值不再。
“医生，石膏拆了，我能走路了吗？”坐在轮椅上的李熏然跃跃欲试。
“亲，这个是不行的呢！”骨科女医师的笑容和蔼可亲。
李熏然被医生突如其来的淘宝客服腔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如果他就此偃旗息鼓，那就不太符合他敢于尝试、勇于作死的性格，他跟医生据理力争：“可是石膏拆了不就是好了……？”
“亲，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显然是还没达到这个时间呀。”医生继续微笑。
“张医生，”李熏然瞄了一眼医生的工作牌，不自觉地拿出了当年审问嫌疑人的架势来，“从您的语气和口癖来看，我高度怀疑您除了当医生，还有隐秘的第二职业，您说是吗？”
下班回家还要在妹妹的淘宝店充当客服的医生怒由心头起，病人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气人。她二话不说，抬高了李熏然的伤腿，然后忽然撒了手。
李熏然没有防备，在脚掌接触地面的时候直接疼得挂在了医生的办公桌上。
“最后重复一遍，你现在不能走路，乖乖坐轮椅，懂？”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记住了……”李警官气若游丝。
李熏然乖乖继续当了一个星期的残废，直到他周末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地上，微微用力后发现不怎么疼了，想行走的心思再一次活络起来。
这次他的“对手”变成了凌远。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凌远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李熏然。
李熏然现在看到那天给自己拆石膏的医生还要推着轮椅绕着走，却完全不怕在别人看来特别有威严的凌远，他想了想，说道：“凌远，如果我一直坐在轮椅上，对你的伤害是最大的。”
凌远“啧”了一声，他抱着手臂低头看着李熏然：“话怎么说？”
“从我的角度看，你的头特别大。”李熏然一边说一边观察凌远的脸色，还推着轮椅退到了能灵活逃跑的过道上。
“你可真够可以的，什么都敢说。”凌远用手指点了点李熏然。
敢说的还在后边呢，李熏然想着，又说：“而且，还有双下巴。”
凌远点点头，直接捋起了袖子。
李熏然见大事不妙，立刻向后倒车，没滚出几米就被凌远拽住拖回了病房。
逃跑失败的李警官非常不服气，不服气地开始说胡话：“我站起来一定比你高。”
“这可不一定。”凌远关上病房门，伸出双手抓住了李熏然的手腕，“我扶着你，你可以站起来看看。”
李熏然的双脚缓缓离开轮椅的踏板，有凌远的搀扶，想站起来变得容易了许多，当他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地挺胸收腹之后不得不承认，凌远要比他高出一些。
“看吧是不是？这有什么好比的。”获胜了的凌远话虽如此，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分明是高兴的，还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李熏然觉得凌远这人，有时候特别不实诚。
“凌院长，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李熏然道。
凌远低头看了看，发现在自己的搀扶下，李熏然站得还算稳，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吃痛的表情，思来想去，他还是做出了让步：“用的惯拐杖么？”
“用得惯用得惯。”李熏然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得了吧，”凌远架着李熏然，让对方好好坐在病床上，自己从手机里调了拐杖的图片给对方看，“我说的是这种。”
医用双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李熏然的表情一时间五彩缤纷起来，这不是显得自己残得更厉害了吗！
在一边观察李熏然脸色的凌远抿着嘴忍笑到快要内伤，等对方纠结了很久“到底是拐杖好还是轮椅好”之后，他终于给出了第三个选项：“不逗你了，我还是给你找根手杖吧，注意右腿不要使劲就好。”
“哎，好。”李熏然笑着说。
“熏然，你现在觉得心情还好吗？”凌远拉过椅子，在李熏然对面坐下，他将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李熏然对自己的问询生出抵触情绪。
“这几天都不错，现在很高兴。”李熏然能察觉到凌远的小心，他说，“凌远，我没有骗你，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什么药，我可能会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凌远拍了拍李熏然的手背：“你的确是病了，但我希望你记得，你只是病了。没人会因为自己感冒发烧自责，别的疾病也是一样。”
“我知道。”李熏然对凌远眨了眨眼。
意思是，你不要因为我的病难过。凌远觉得李熏然心思太过敏感，虽然对方从不说起，但凌远知道，这种人善解人意，也特别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恶意中伤。
不犯事的人会希望“善恶终有报”。然而在生活中，往往越是善良的人就越容易被伤害，而且绝大部分人很难用“好人”或者“坏人”来定义。
熏然，你过去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凌远特别希望，在将来的某天能听到李熏然对自己诉说自己的过往。
在此之前，凌远绝不过问。结痂的伤处或许不太疼痛，可伤口一旦被别人揭开，等待着他的无疑是鲜血淋漓的结局。
这是凌远的亲身体验，所以他不会让自己犯下同样的错误。
适合李熏然这种身高的手杖很难找——大部分需要使用手杖的都是老年人，人在年老时终归会比年轻时矮一些的。手杖太长，人在使用的时候很难借力，手杖太短，行走时又容易跌倒。凌远干脆取了李熏然的尺寸，专门去厂家为他定了一支。
医疗器械通常不会太好看，凌远还是从中挑出一支纯黑色碳纤维的手杖，轻便，没有老年感。凌远从产商那儿取了手杖回医院，在距离第一医院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时无意中瞥见路边正在售卖糖葫芦糖苹果的老人家，她佝偻着身体，衣着整洁，灰白色的头发盘在脑后，虽已迟暮，却不因此显得卑微。
凌远找了个地儿将车泊好，走到了卖糖葫芦的老太太边上：“阿姨，今天风可大了，还出来卖糖葫芦呢？”
“这人呀，上了年纪反而更闲不住。”老太太笑着说，“在家老打瞌睡，做糖葫芦可是我家的老手艺，山楂是老家送来的，山楂里的籽儿也都挑干净了，要不要尝一尝？”
“尝就不用了，您这没剩多少了，不如……都卖给我，我的同事们都挺喜欢这个的。”凌远挑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
最后凌远买到了十根糖葫芦和七个糖苹果，老太太留下了两串糖葫芦，说是要留给每天中午放学都会来照顾她生意的小学生。
再次踏上归途的凌远心里似乎敞亮了些。
十几支糖葫芦必然不够科室那些个医生护士瓜分的，凌远从车库上来的时候还在想，除了李睿和三牛，其他人会不会根本不敢拿他买的东西。
好巧不巧，当电梯升到一楼，李睿跨了进来。
李睿见了凌远，先是自然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随后视线滑到了凌远手里的塑料袋上，之后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吃糖葫芦吗？”凌远问李睿。
“不……不用。”李睿冲着凌远微笑道，嘴角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凌远对自己有了更新的认识，就算是李睿，也不太敢拿他买的东西。他拿了一根糖葫芦出来，尔后将袋子直接塞进了李睿的怀里，并说：“还是你拿给他们吧，我先去一趟病房。”
抱着一堆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苹果的李睿心想，为了给最后那个病房的病人带跟糖葫芦不惜拿整个科室的同事打掩护，凌院长真是特别了不起。
此时的李熏然正百无聊赖地在走廊晒太阳，徐阿姨回家洗衣服去了，只留下了他一个人闲到发慌。
紧接着，他听到了凌远的脚步声。
李熏然扭头一看，发现朝着自己走来的人正是还未换上白大褂的凌远，手里还拿着一根纯黑色的手杖以及……一串糖葫芦。
见李熏然回头望向自己，凌远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淡薄却自然的笑容。
李熏然嚯地站了起来，顾不上未能正常着力的右腿，就想往凌远那儿走。
“站那儿站那儿！”凌远着急地喊了两声，赶忙往前跑了几步，结果就是直接撞上了李熏然，鞋子也被对方不小心踩脏了。
“啊，对不起。”李熏然往后退了些，低头看了看凌远锃亮的黑色皮鞋上的鞋印，不好意思了。
“都说了，急什么呢。”凌远假意训斥了李熏然一句，随后将手杖交给了李熏然，“试试看高度够不够，你觉得不合适我就再调一下。”
李熏然试了试，非常趁手。他说：“谢谢。”
“都是小事。”凌远说着把手里的糖葫芦也给了李熏然。
李熏然不解地望着他。
“上次那支棒棒糖的回礼，同时祝贺你摆脱轮椅。”凌远说。
李熏然笑了起来：“摆脱了轮椅是挺值得庆祝的。”
“还有，如果你一直踩在我鞋子上就会发现——”凌远故意拖长了声音。
“发现什么？”李熏然很好奇。
凌远揉了揉李熏然微卷的头发。
“发现你终于比我高了。”冷笑话高手凌远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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