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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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程车司机的跟踪技术让李熏然非常不满意，幸亏凌远的警惕性基本负分，所以司机一直跟在凌远的车屁股后边也未被发现。
心烦意乱的李熏然还来不及想应该怎么给凌院长补修安全教育课程。他认为自己现在的举动很无聊，归根究底，凌远不是他的谁，即便对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碰面，又能怎么样呢？
凌远从送李熏然回家到再次离开的整个过程十分匆忙，以至于没想起来自己的腕表还在李熏然的手腕上。李熏然转着银色的表带，碰到伤口时有一丝丝痒，像是不足月的小猫在用爪子在挠。坐在后排的他看着凌远的车驶向第一医院的方向，不由得唾弃起了自己的神经过敏。
然后李熏然就看见凌远在即将到达第一医院的前一个路口打了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驶去，不多时，凌远将车停在路边，往不远处的咖啡馆走去。
李熏然的视力很好，他只是扫了一眼咖啡馆靠窗的座位，就锁定了坐在倒数第二个位置的林念初。她身上的衣服和早晨见李熏然的时候不是同一件，想来应该是为了和凌远见面准备了一番。
“警察同志，你要下车抓人吗，我把车给你靠边儿停了？”司机有些惶恐地问道。
李熏然想了想说：“没必要，再往前走些。”
因为李熏然没说具体地址，司机只好按着他的意思直走，在路过一个商场的时候，李熏然付钱下车，走到路对面又叫了一辆车，直接回了凌远家。
发现凌远果真是去见林念初后，李熏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并无任何波动，有的只是“果然如此”的释然。他想，自己早晨对林医生出言不逊，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幼稚到跟凌远告状的地步。
回到凌远家的时候刚好下午三点，原本这是李熏然读书写笔记的固定时间，今天他忽然没了心情，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同一时间，一杯焦糖玛奇朵被摆在了林念初的面前，焦糖和香草的甜味与咖啡本身的醇香糅杂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甜蜜的错觉。
林念初谢过侍者，她瞅着凌远手里的那杯水，问道：“胃还是不好？”
凌远有些无奈地说：“最近还算注意，但比起那时候还是更糟。”
“溃疡啦？”林念初的语气透着几分关切。
凌远笑了笑，默认了。
林念初没有说类似“你得好好休息好好保养”这一类的废话，她虽离开医院有几年了，可她也明白凌远在现在的位置上，就不可能太轻松。
她想了想说：“你对熏然真的很上心。”
“或许吧，”凌远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传进耳朵里的确是抒情婉转的轻音乐，“看到他，有时候我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他的心理状况一直不太好，如果没有人盯着他，我怕他还会做傻事。”
“我知道的，当初如果有人能帮你一把，你也不会那么难。”林念初道，“那时候我——”
“那时候你还在读书，而且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并不在意那时候的事情，还是说说熏然吧。”凌远打断了林念初的话，毕竟李熏然才是他目前最挂心的人，不是为了李熏然，他会尽量避免和林念初单独见面。
“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介意告诉我他的具体情况吗？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建议。”林念初抿了一口咖啡，摆出一副倾听者的架势。
凌远立即说：“他在我们医院的诊断结果是创伤性应激障碍，以及由此引发的抑郁，从入院到现在坚持药物治疗，我想如果他能接受心理治疗，恢复效果会好些。”
林念初听罢点点头，随后问道：“他是因为什么入院的？”
凌远告诉她：“因为自杀。他从商场四楼往下跳，还好当时商场在做圣诞活动，他先是落在了类似于气垫的玩具上，稍微缓冲了一下才落地，否则那个高度他早就没命了。”
“你知道的那么清楚，当时是不是也在现场？”林念初问道。
“是，我和三牛都在，是我们俩给他做的急救。”凌远回答。
林念初支着下巴凝视着凌远，清澈的瞳仁里看不见太多的情绪，她想了想，对凌远说：“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照顾他了，不过凌远我希望你知道——他从前是你的病人，但现在的他不是你的责任。”
“我了解。”凌远叹了口气，“可是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凌远怕自己一放手，李熏然就会立刻堕入黑暗的深渊。
林念初没有评论凌远的做法，她换了个角度问道：“抑郁症和PTSD通常都伴随着严重的自杀、自残倾向，他之后还有类似的行为吗？”
凌远立刻就想起了李熏然身上满是鲜血的样子，他怔了怔，而后说：“有，他在医院割腕，昨天还被瓷片割伤了手。”
林念初不由得对凌远充满了同情：“见到这些，不好受吧？”
凌远苦笑着说：“当然，很难受。”
“可是凌远，”林念初的指尖敲了敲带着木纹的桌面，“你也好，我也好，不管哪个都是当不了救世主的。”
凌远承认她的说法在理，但还是说：“我们这些当医生的，见一个救一个吧，熏然他还那么年轻，我希望他能走出来。”
“我不是让你放弃他，他的情况能接受心理治疗再好不过，单就药物治疗，其实也是能有所改善的。”林念初说着笑容一敛，“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的状态和你也有关？”
凌远有些愣神：“我？”
“你可能没注意到，刚才我们提到李熏然的时候，你有过好几次‘你想’‘你希望’他怎样的表述。”林念初看着一脸茫然的凌远，摇了摇头，“让他接受心理治疗是你的主意，在此之前你肯定也为他做了不少事吧？”
“有……有什么不对吗？”在凌远看来，自己关心李熏然，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再自然不过了。
“可能你对‘创伤后应激性障碍’有些误解，出现这种精神障碍的人，他们通常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失控的，自控能力也因此而降低，所以有人会酗酒，甚至染上毒瘾，”林念初非常耐心地解释给凌远听，“帮助这类病人的第一步是与其建立信任关系，这点凌远你做得很好，但是接下来，我们应该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是‘可控’的，所以最好能让熏然自己做些决定，而不是替他包办一切。”
经林念初这么一说，凌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我保护过度了。”
林念初又冲他笑了笑：“替别人解决问题已经是你的习惯了，只要有你在，所有人都可以活得很轻松，可是你实在太累了，可能还不太讨好。”
凌远很没办法：“我会改的，熏然他不愿意接受心理咨询，念初，对他的治疗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林念初想打趣凌远，但想到对方正在为另一个人的病人焦急，也就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她说：“转变一个人的认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是先从培养他的控制感开始吧，从一些小事开始，试着让他多做选择。”
凌远答应得很爽快，不过当他得知自己让李熏然在康复过程中走了弯路，还是不由得感到烦躁。
他的“不耐烦”表现得有些明显，自然逃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念初的眼睛，她喝了些咖啡，又道：“凌远，我给你个忠告吧。”
“悉听尊便。”凌远应道。
“让他有控制感是好事，不过，别让他控制你。”林念初说。
对此凌远显得很轻松，他说：“我会有分寸，熏然也一样。”
林念初大概能从凌远的话里感受到对方对李熏然的袒护，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听我们事务所的人说，这家的甜品特别好吃。”
凌远当即就想叫侍者过来继续点单。林念初忙不迭拉住他：“你看你，还是这么爱替别人做决定。”
“一时改不过来。”凌远有点尴尬，他问对方，“不尝尝？”
“不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女人保持身材的苦。”林念初数落着凌远，拿起挎包站了起来，“时间不早，我要去接梅梅，熏然的问题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以后能再商量商量。”
“好，多谢你。”凌远也跟着站了起来。
目送林念初离开后，凌远去前台结了账，一旁展示柜里精致可爱的甜品吸引了凌远的注意力，他想了想，挑了其中的几款打包好带回了家。
凌远进门的时候，李熏然显然对他的突然归来有些讶异，眼神里带着被抓包的惊慌。凌远的视线落在了对方潮湿的小卷毛上，心里就多了几分了然：“自己洗澡了？”
李熏然心虚地“嗯”了一声。
凌远本着惯性就想说说李熏然，好在很快想起了林念初的建议，他缓了缓，对李熏然说：“自己小心点，别碰着水。”
“……好。”李熏然眨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个假凌远。
凌远将手里包装好的点心交给了李熏然，并说：“我去做晚餐，你饿了的话先吃点心，垫垫肚子。”
李熏然举着点心盒看了看，发现这就是凌远和林念初见面的那家咖啡馆的，更加坚定了他给凌远上一堂反侦察课程的想法。他拿着点心盒来到餐厅，选了个能看到厨房的位置坐了下来。凌远做事向来麻利，他把中午就化冰了的肉从保鲜层拿出来，青菜择好搁在盛着洗米水的盆里等着第一次清洗。等他做好了准备工作，一回头才发现李熏然正看着自己，他擦了擦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排骨你是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凌远问李熏然。
李熏然被问得非常懵，他说：“我想吃油炸的。”
凌远对李熏然不健康的饮食习惯非常有意见，但他还是尊重了李熏然的意见：“好，再撒点椒盐。”
李熏然总觉得凌远有点不一样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这让李熏然颇有些苦恼，他望着凌远忙碌的背影许久，从几款点心里挑出了一个尝了尝，温柔的甜味几乎要沁入李熏然的心里。
这甜丝丝的味道像极了凌远。
从认识凌远以来，李熏然对他的记忆是带着甜味的，从最初的红枣莲子汤，到现在的漂亮又可口的甜点，凌远几个月来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由得让李熏然产生了一种不应出现的错觉。
他好像爱上凌远了。
-tbc-
总觉得我的每篇文中期都比较疲软，这次不知道会不会糊到地心→_→就很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