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楼/无差相关 谢绝转载 拒绝质疑人物和KY的评论 作者不凶 急了锤人
 
 

【然远】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17

17 过去

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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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凌远的视线几乎是黏在李熏然身上,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熏然好像没有立刻会意,在稍纵即逝的迷茫之后,他的反应变得不自然起来,先是伸手去捞茶几上的汽水,待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罐身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把手收回来搁在了膝盖上。

    凌远能看出他的犹豫,便说:“熏然,没关系的。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可以告诉你。”李熏然望向凌远,眼神仍然温和,不过搁在膝盖上蜷曲起的手指更能显示出他的纠结,“凌远,你一直在照顾我的情绪,现在我有点担心我要说的事情会让你……心情不好。”

    此时的凌远还未意识到自己将要听到的故事会有多残酷,他只是希望李熏然能放松一些:“说出来吧,多一个人帮你分担对你来说会比较轻松。”

    李熏然笑了笑:“或许吧。”

    十个月前,李熏然因为追查跨省贩*毒案来到中缅边境的德州,要求当地警方协助抓捕一名犯罪嫌疑人,与他一起来到德州的还有潼市刑侦一支队的队长陈广平以及两位同事王安、白桦。他们掌握了嫌疑人的许多信息,其中包括嫌疑人的落脚点。因为害怕打草惊蛇,一行人在凌晨赶到德州,与当地领导碰头后就带了德州的两位刑警,马不停蹄地赶往嫌疑人落脚的山村。

    山村距离边境线不远,李熏然不得不考虑嫌疑人望风而动进入缅甸境内的情况,而且村子周围都是山林,万一嫌疑人逃逸,则会对他们的抓捕工作造成极大的障碍。

    他们在夜色中的蜿蜒山路中穿行,此时从潼市来的他们已经非常疲劳,但上边真没留下一丁点儿的时间给他们休息,哪怕是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在山道上,他们四人与德州的两位刑警商讨抓捕方案,同时也对这两位警官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开车的周伟比较沉默,而队长赵秋则很健谈,二人还跟他们大致讲了当地的情况,不过那么偏远的村子他们之前也没有来过。

    结果坏就坏在这儿。

    “我们本来想,六个人抓一个,怎么说也不会让对方跑了吧,谁知道成了瓮中之鳖的人会是我们。”李熏然平静地向凌远陈述着。

    犯罪嫌疑人没有在那个村子里,他们六人扑了个空,刚想返回却看到了不远处属于他们的车辆爆炸时的火光。

    李熏然和几位同僚面面相觑,不知道有谁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量炸掉警方的车子,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掉进贼窝里了。

    在边境线上,偏远村落与贩*毒份子勾结在一起协同犯罪的情况时有发生,这个村子里的人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们在围堵警方人员的时候没人使用武器,即便有,带着配枪的刑警们要对民众开枪之前也会十分犹豫,最终结果就是他们六个人只开了一枪——还是鸣枪示警。这个时候李熏然才知道什么叫做双拳难敌四手,在被围殴的时候身为这届的华东地区警方搏击冠军的他也是被揍到怀疑人生,最后失去了意识。

    凌远听到此处拧着眉毛问他:“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直到现在我也不愿意相信。”李熏然回答道。“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一辈子的事业,可我们想保护的人却成为了罪犯的耳目乃至是武器。”

    凌远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熏然的手臂以示安慰,让他继续往下说。

    “等我醒过来,发现我们六个都被扔在了林子里,身上的通讯工具、证件全都没有了。”李熏然说,“但配枪都还在,是不是很奇怪?”

    凌远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起初他们六人对自己的处境是相当乐观的,虽然大家都挂了彩,但终归正处在体能相当不错的青壮年,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终归能走出这片山林。一路上周伟和赵秋走在前边,陈广平和李熏然跟着他们,身后是王安白桦叽叽呱呱吐槽那个村子村民的声响。

    第一夜,六人相安无事。他们在一个水潭边稍微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时至初夏,如果伤口较深,很容易感染。不过也多亏了是在夏天,不然他们可能会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被冻个半死。入夜后他们划定了大致的值夜时间,轮换着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到天亮后继续上路。

    没过多久,出事了。

    王安说自己不太舒服,胸口发闷浑身都使不上劲儿。从潼市来的另三位刑警以为他中暑了,主张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还是周伟发现了王安的异样,撸起对方的裤腿后果然在王安的小腿肚上找到了一处齿痕。

   “他被蛇咬了。”周伟迅速解下王安的腰带扎在了大腿的动脉处,然后问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王安,“什么时候?”

    王安颠三倒四地回答了,在他们刚离开宿营地的时候他就感觉腿有点痒,觉得就是被蚊虫咬了,怕拖慢队伍的行进速度就没有说。

    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至少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蛇毒恐怕早就随着血液循环达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王安没救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不过谁都不愿意放弃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他们清洗了王安的伤口,压迫主血管的地方也不敢放开,赵秋甚至找到了据说可以解蛇毒的草药,敷在了王安的伤口处。

    王安恍惚间被他们的举动吓到了,他问陈广平:“队长,我该不会死在这儿吧?”

    陈广平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李熏然记不清了,但当陈广平说完那句话后,王安就闭上眼休息了。

    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人能叫醒他了。王安的死状并不安详,银环蛇的神经毒素让他出现了严重的呼吸障碍、肌肉抽搐,李熏然和白桦两个人都没能压住垂死挣扎的王安,直到王安死于呼吸麻痹。

    当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同事成为一具尸体,几位“幸存者”才真正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说其他,山里的有毒动植物都有可能轻易夺去他们的生命。

    “我们原来是想把他带出去的,可很快我们就发现,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的体力带走一具渐渐僵硬的尸体。”李熏然说,“我们只能把他留在一棵树下,在树上做了标记。白桦和王安是同期调到刑警队的,感情很好,白桦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同事的意外身亡让五个人的心情异常沉重,有了这个不幸的前车之鉴后,他们不得不一边用树枝打草一边往前走,接下来的两天里几乎每个人都从脚边的草丛里挑出过蛇,惊吓是有,但好歹没人因此丧命了。

    长时间的行进、食物的短缺和精神的高度短缺在不停地折磨五位警官,到第五天的时候,他们的体能已经快没办法支撑他们走下去了,直到白桦在找木柴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山路。

    有路,就说明他们很快就能到达有人的地方了。

    这是他们在王安死后第一次有了些欣喜的感觉,所有人都强迫自己往前走,赵秋已经习惯走在最前边探路,此时他们也保持了相似的队形。他们走得很快,白桦一时有些跟不上他们,往前跑的时候才到石头崴了脚,李熏然和陈广平赶紧扶起他,谁知道就在这个档口,前边就出问题了。

    赵秋一脚踩在了地雷上,地雷的火药量不太大,不能致死一个成年人,但炸断赵秋的一条腿,足够了。跟在赵秋身后的周伟也被弹片炸伤,但没有性命之忧。

    “凌远,在失去一条腿的情况下,人有可能活下来吗?”李熏然讲到一半,突然问了一句。

    凌远想了想说:“阻断动脉后及时送医,人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说完凌远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就李熏然他们当时的情况,“及时送医”着四个字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后来那条路,他们不敢再走下去了。一个地雷已经让赵秋付出了一条腿作为代价,前边还有多少个地雷,他们不得而知。

    赵秋的小腿几乎被炸烂了,鲜血淋漓的骨肉连着皮晃荡着,让李熏然几乎无法直视。几位警官想方设法地想留住赵秋,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撒手人寰。

    在埋葬赵秋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着,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这给侥幸生还的四个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压力。

    周伟受了伤,白桦崴了脚,四个人放弃了找到的那条路,朝着另一个方向相互搀扶着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一天,他们居然看到了做了记号的树。

    王安就被埋在那棵树底下。

    白桦彻底崩溃了,他质问周伟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走了这么多天,却还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他们是不是真的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周伟只是说,不知道。

    之后白桦的情况变得很糟,一到晚上就开始哭,哭久了又说上了胡话,李熏然劝过几次,却被对方用软绵绵的拳头揍了两次。白桦就像一只吓破了胆的小动物,觉得剩下的三个人都要害他,却又不得不跟着对方——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只会死得更快。

    周伟的伤口开始发炎,炎症带来的低烧让他变得虚弱,陈广平不得不拿出更多的时间照顾他和白桦,李熏然则被派出去寻找食物。

    李熏然对陈广平的这个安排没有半点怨言,他枪法好,偶尔能打到比较大的动物,但枪里的子弹是有限的,等子弹打光了他们还没走出这片邪门的山林该怎么办?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熏然忽然听到身后几百米出传来连续的枪声。

    他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往回跑,然后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周伟、白桦和陈广平三个人都倒在了血泊里。周伟身中三枪,两枪在躯干处,一枪在头部,即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白桦倒在远一些的地方,他双手握枪,枪管却塞在自己嘴里,脑后都是血迹。陈广平还活着,但被子弹击中了腹部,情况不容乐观。

    陈广平在短暂的清醒时告诉了李熏然当时的情况。周伟看不惯白桦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说了他两句,没想到白桦直接开枪打死了周伟,打伤了自己。之后白桦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哭着吞枪自尽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李熏然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是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在场,是不是能阻止白桦,或者阻止周伟刺激白桦,或许这样他们都不会死。”

    凌远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李熏然包扎好陈广平腹部的伤口,然后背着对方继续往前走。此时的李熏然已经到了体能极限,背着一个人走山路谈何容易,他一路上摔倒过几次,却没有一次摔倒背上的人。陈广平劝他休息会儿再走,李熏然没同意。

    除了往前走,他还能做什么呢?

    第二天的午后,山里开始下雨,林子里变得潮湿、憋闷,泥土和腐烂的树叶的味道占据了李熏然的鼻腔,他机械地往前走,直到自己再一次摔倒。李熏然下意识地想要把陈广平背回自己背上,却发现对方的手肘已经无法弯曲了。

    李熏然就坐在泥地上,眼前是陈广平带有尸斑的手。

    陈广平也死了。

    在接连的打击之下,李熏然很难感到悲痛,反倒变得麻木,他想的最多的问题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你是怎么……”因为李熏然显然已经沉浸在回忆中了,凌远问了他一句,将他拖回了现实里。

    “怎么得救的吗?我也不记得了。”李熏然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当地的大医院里了,因为枪伤做了手术,可是枪伤是怎么来的我都不知道。”

    凌远再度重重叹了一口气,挪了个位置,贴着李熏然坐下了。他刚想安慰李熏然,李熏然反倒先安慰起了他:“凌远,你不要想太多,都过去了。”

    凌远被他说得一愣,过了片刻凌远握了握李熏然搁在膝盖上的右手说:“是啊,都过去了。”

    他也明白,眼前的李熏然能活在那种极端恶劣的大环境下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仅仅是因为李熏然比死去的五个人幸运了一丁点。

    大概是因为李熏然在讲述时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凌远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将这段话讲给许多人听过,可凌远仍然替李熏然难过,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造成的心理伤害绝不是一年半载能愈合的。

    李熏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右手掌心的伤口被凌远刚才那一握弄得有点疼了,但就是这点疼痛感使得他确认了,自己的确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疼痛本身,就是“活着”的最佳证明。

    就在李熏然望着手出神的时候,凌远忽然张开双臂拥住了他。李熏然没有挣扎,反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凌远怀里。

    “别怕,你还有我。”凌远对他说。

    李熏然温和地笑了笑:“嗯。”

    他想,其实现在该害怕的人应该是凌远才对,毕竟自己这块狗皮膏药可不是那么好撕下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凌远给李熏然上了一堂非常业余的心理课程,李熏然耐心地听着,凌远认真时的表情有些严肃,却很好看。

    李熏然没有告诉凌远,自己会被调去做内勤的原因是:自从那个事件之后,自己就再也端不起枪了。

    现在的凌远已经足够紧张,李熏然不希望自己说的话再让对方难过,甚至感到痛苦,这些额外的烦恼本就不是凌远应该承受的。

    所以之前凌远不问,他也就不说。这大概是他能对凌远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临睡前,凌远不止一次问李熏然要不要跟自己一起睡,弄得李熏然哭笑不得,他倒是能理解凌远对自己的担心,不过这个对话还是很难让本来就对凌远存了心思的李熏然不想歪。

   “真不用。”李熏然挥了挥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郑重地向凌院长您保证。”

    说完还敬了个礼。

    凌远打量了他半晌,终于让步了:“那……你早点睡?”

    “好。”李熏然笑着说。

    二人互道晚安后回到各自的房间,李熏然服了药,躺在床上等其中的安眠成分发挥效用,同时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能再做些事,让凌远对自己更放心一点。

    等到快睡着的时候,李熏然总算想明白了,他从柔软的床上蹦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往主卧跑,结果等他跑到门口却发现对方还没睡,卧室的门也没有带上,像是知道自己要来似的。

    李熏然又扭捏起来。

    “熏然,怎么了?”凌远走到门边,问道。

    “凌远,我想……回局里上班。”李熏然定了定神说,“我觉得准备好了。”

    “好。”凌远答应得非常痛快,“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支持。”

    李熏然客客气气地向凌远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溜回房间后,他贴着门板站了好一会儿,以便让过速的心跳恢复正常。

    他有一遭没一遭地想,凌远刚才的语气真像他们警察家属啊,还是纯24K金理解他们工作的那种。十分好说话,非常善解人意。

    李熏然听着听着,就特别想把人按在门板上亲,狠狠地亲。


-tbc-


28 Apr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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